接近响午时辰的书院外街来往的人并不太多,加上很多商贩对陈长安都只是仅闻其名未曾谋面,所以陈长安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大波澜。    太阳开始越来越烈,整条书院外街,除了靠着牌坊处的小吃摊以外,便只有大槐树下的小竹摊能获得一片阴凉。    树荫下,一大三小正围着小竹桌大眼瞪小眼。    方宝儿心里原本有无数想说的话,但真面对陈长安的时候反倒拘谨了起来,小手紧抓着衣袖,撇着嘴角站在一旁,低着头的样子像个前来认错的小孩。    “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读书了,书院里面没有地方了吗?”陈长安伸手拉过方宝儿,让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三人当中年龄最小的林云开把手里的书卷往怀里一抱,气鼓鼓的喊道:“他们要把先生贬为记名教习,我和宝儿不服,就搬来这里了,他们不改回来,我们就不回去了。”    话音未落,旁边的舒望扭头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一开始嚷嚷着喊累要回去的。”    瞧见自己被拆台,林云开把怀里的书卷往小竹桌上重重一放,愤愤嚷道:“你闭嘴,我林云开可不像某些人,见异思迁,连婚约都......”    在舒望准备开口反驳的时候,方宝儿突然瞪了一眼林云开,开口打断道:“你闭嘴!”    只顾着反驳舒望的林云开此时并没有感受到方宝儿眼里带着的杀气,更加理直气壮的附和道:“听见没,宝儿让你闭嘴。”    方宝儿伸手揪住林云开的耳朵,像只炸毛的小猫,“我说的是你闭嘴。”    陈长安随手拿起林云开放在小竹桌上的书卷,对于三个小家伙的吵吵闹闹,一副不打算掺和的样子,在内心深处反倒觉着这般吵闹的样子还蛮有趣。    不像他以前,连个吵架拌嘴的朋友都没有。    “还有一个呢?”陈长安瞧见他们仨逐渐安静下来,便开口问道:“林云开,你妹妹林月明今天怎不见来?”    “我娘说陈先生很久没来书院了,要我们换一个教习。”林云开抬头说道,“但是我和妹妹不肯,然后我俩就被禁足了。”    “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陈长安饶有兴趣的问道。    “他家院子里有棵歪脖子梨树,每次被林伯父禁足,他都沿着歪脖子梨树往上爬,然后翻过围墙跳下来。”方宝儿捂着嘴笑道,“他第一次翻墙跳下来的时候还把脚给崴了,要不是我让舒望去接他,他还不一定能蹦跶到这儿来。”    林云开假装无视方宝儿的笑声,大声争论道:“我那次只是没有多少经验,落地姿势不对,你看我后面那几次,一点事儿都没。”    旁边的舒望也忍不住了,冲着林云开加了一句:“还不是因为我给你带了张凳子。”    林云开气鼓鼓的扭过头,不搭理舒望,然后对着陈长安继续说道,“妹妹最近被我娘关在家里学女红,别人说了,女红学好了就要嫁人的,先生你一定要救救她啊。”    说完低着头,两手在袖子里搓了搓,似乎担心陈长安责怪他不照顾好妹妹,于是又开口低声说道:“我有试过带妹妹一起翻墙的,可是妹妹还小,爬不了树。”    看着一脸认真又着急的林云开,陈长安把手里的字帖放下,点头说道:“好。”    ......    在陈长安仅剩下的四名学生中,除了舒家的舒望和方家方宝儿以外,还有一对林家的兄妹,哥哥叫林云开,妹妹叫林月明。    第一次听说这俩兄妹的时候,这充满诗意的名字可把陈长安给惊艳到了。但陈长安从柳儿口中得知,林家世代以经营酒肆为生,并且林家酒肆在椋安城并没有多大名气,生意一直都惨淡无比。    按理说,一个只知道酿酒的人要起这么有诗意的名字是件不大可能的事。    “其实,你俩的名字是谁起的?”陈长安开口说道,“云开,月明,听着还蛮有意思的。”    林云开小脸一红,撇着嘴说,“我爹没读过什么书,所以起的名字就比较俗气一些。”    陈长安问道:“很俗气?”    “先生先生,我们上次去林伯父家有问过的。”瞧见林云开脸红的样子,方宝儿顿时来劲了,“林伯父说,林云开出生那天刚好是阴转晴,看到积聚好久的阴云都散了,才给他起名叫云开的。”    看到方宝儿一直在笑个不停,林云开扯着脖子喊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我们隔壁铁匠铺的还叫赵铁柱咧。”    “那你妹妹怎么叫的林月明?”    “妹妹是元夕出生的,我娘说那天月亮很明很亮,所以妹妹就叫月明了。”    听到这里,陈长安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敢情这么有意思的一对名字只是他们爹娘一时兴起随意起的?    “先生,我和妹妹的名字真的很难听吗?”林云开抬头问道。    “你觉得要怎样的名字才好听?”    “我觉得宝儿哥哥的名字就很好听,”林云开挠了挠头,看着方宝儿说道,“宝儿你哥叫什么名字?我不太会写。”    “方灏铭。”    林云开在一旁点头说道,“先生,这名字我觉得就很好听。”    “方灏铭,这名字确实还是挺好听的。”陈长安顿了一下,“但先生觉得,还是你俩兄妹的名字要更好一些。”    林云开歪着脑袋问道:“为什么?”    陈长安没有直接回答,随口问道:“宝儿,我有多久没写诗了?”    “先生,你已经快半年没写诗了。”    “要不,我今天写两句吧。”    “好啊。”一听说陈长安要写诗,方宝儿就从小竹凳上蹦了起来,“先生我为你磨墨。”    “先生,先生,给你笔。”林云开也趴上小竹桌,伸手递过来一支狼豪笔。    陈长安刚接过笔,发现小竹桌上早已铺好底板,盖上雪白的书纸。拿着镇尺的舒望盯着陈长安,弱弱的问道,“先生,这次应该不会又写打油诗吧?”    陈长安满头黑线,“你先生我像那种只写打油诗的人嘛?”    方宝儿把磨好的墨砚轻轻摆好在小竹桌上,“像倒是不像,可是,先生你已经写了好多年打油诗了。”随后小手往竹摊上一指。    “你看,我们现在挂在外面卖的字帖都是先生很早之前的诗作了,上次赵陌他们还来笑话我们,问我们怎么不把先生近些年写的打油诗挂出来。”    “好啦,先生以后不写打油诗了,你们先去旁边待着。”陈长安提笔开始写诗,“但是今天先生只写两句哦。”    尽管之前的陈长安在诗词上已经泯然众人矣,但其本身的字写的也是极好,换作现代,怎么也能混个书法大家的头衔骗吃骗喝。    片刻以后,陈长安把狼毫笔放下,对着林云开说道,“呐,写好了,这两句诗,就当是先生送你俩兄妹的礼物吧。”    听闻自家先生给自己送了两句诗,林云开一脸得意的接过字帖,但还没反应过来,墨迹未干的字帖就已经被方宝儿给抢走了。    “先生先生,我也想要。”方宝儿一边躲开林云开伸过来的手,一边看着手里的字帖。    陈长安伸手把旁边的竹凳子往旁边移开,以免争抢的两人给绊倒了,“下次再写给你吧,这次是特意给他俩兄妹写的。”    等到方宝儿看完,顿时没多大抗拒的还给了林云开。这让原本着急的林云开顿时警惕了起来,心想以方宝儿这混世魔王的性格,铁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把诗让给我,说不定又是一首打油诗。    想到这里,林云开反而不打算伸手去接,往后退了两小步。一旁的舒望看着,径直走过来把字帖拿走,轻声读起来。    “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一脸警惕的林云开跟着默念,“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守得云开见月明?云开,月明!”低声念叨着的林云开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先生先生,这是用我和妹妹的名字写的诗吗?”    陈长安笑着点点头,开始收拾竹桌上的砚台和狼毫笔。    林云开把诗从舒望手里抢过来,屁颠屁颠冲着方宝儿喊道,“宝儿你看,这是先生送我的诗哦。”    “宝儿你看,守得云开见月明,我妹妹也有哦。”    方宝儿捂着耳朵,看着林云开这欠揍的样子,气得直瞪眼。随后转过身,一脸委屈的看着陈长安。    “先生,我也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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