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店离陆江家不远，走过一条街就能到。 陆江在前面走，方薇则慢步跟在后面。 高跟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踩得陆江心里铿铿锵锵，起伏不定。 饭馆老板娘认得陆江，见他过来忙招呼道：“这么晚才吃饭啊。” 陆江笑了下，说：“有点忙，你们打烊了吗。” 老板娘说：“再过一会就准备收拾了，你们刚好赶上，进来坐吧。” 和陆江说的一样，店里的装潢已经有些旧了。店面虽小，好在还算整洁。 “菜单。”老板娘迟疑地看了一眼穿着光鲜亮丽的方薇，将菜单递给陆江。 陆江将菜单推到方薇面前，说：“老板两夫妻是甬城来的，小炒做的很地道。” 方薇没说话，接过菜单，看了起来。 “要吃鱼吗？”陆江看方薇勾了几道菜，全是素菜。陆江想方薇大概是不爱吃肉，女孩子几乎都是这样。 方薇说：“可以。”陆江在清蒸鲈鱼后的小框打了勾，又添了两碗米饭，将菜单递给老板娘，对她说：“麻烦快点。” 老板娘点点头，拿了菜单进了后厨。 等待上菜的过程诡异地有些漫长，狭小的店面内，只有陆江方薇两人面对面坐着，却一直沉默。 方薇的脸色不太好，嘴唇有些白。陆江看着，取过她面前的玻璃杯，用茶水冲了一遍，然后倒上一杯，递给她。 “不舒服吗。” “没。” 话题无疾而终，陆江盯着桌面上的纸巾，一抬头发现方薇正看着他。 陆江说：“你大概没进过这样的馆子吧。” 方薇没有矫情否认，而是点头，说：“很少。” “过来有什么事吗。”陆江说，语气有些缓：“今天我很抱歉。” 方薇玩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她笑了下，将筷子放下，拿起一侧的杯子喝了一口。大麦茶的味道有点淡，方薇不太喜欢，很快搁下，抬眼说：“你做的对，我应该感谢你。不然魅色会造惹上不小的麻烦。” 陆江想到了什么，问：“李总监他怎么样了。” 方薇说：“犯了错就要承担错误的，廖总让他停职反思，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 陆江不说了，对李想的处理不发表任何意见。 两人又静默了一会，老板娘端着盘子上来说：“菜来了，我去给你们拿米饭。” 陆江将菜往方薇面前推了推，方薇夹起一片菜叶放进嘴里，嚼了嚼，说：“好吃。” 陆江“嗯”了一下，老板娘盛了饭过来，陆江将其中一碗递给她，方薇摇摇头，说：“多了。” 陆江取了双公筷，拨了三分之一的饭到自己碗里，然后将碗递给她，说：“这么多行吗。” 方薇僵愣了一下，接过碗，说：“嗯。” 菜接二连三上来，两个人四菜一汤，分量太够了。 陆江吃得快而安静，吃完一碗饭又叫了一碗，方薇碗里的三分之二却几乎未动。陆江盯着她，问：“不合胃口？” “明天能来拍吗？”方薇对上陆江的眼睛，说。 陆江愣了，“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方薇放下筷子，说：“你的要求和想法我们会全力配合，怎么拍，怎么做都依你说的。礼拜五杂志要下厂，时间很赶。” 陆江也放下了款子，沉思了片刻，他拿起筷子加了块鱼肉，低声说：“好。” 方薇坐的笔直，说：“就当我欠你的人情。” 陆江品着这句话，却尝出了一点其他味道。他去，可以说是蒋曼容搭的桥。而不去，却是他自己的决定。 方薇却把这归类到她欠他的人情，陆江心思动了动，没有否认。或许他清楚，若不是方薇开这个口，他也许真就不愿趟这趟浑水。 “有些东西需要你们准备，我一会整理好思路，发给你，你有邮箱吗。” 方薇拿出手机，陆江的手机“叮”了一声，方薇说：“发你了。” 陆江点头，迟疑地说：“明天的话，有些赶。也许今天会做到很晚，你方便接电话吗？需要一些沟通。” 方薇没有犹豫，说：“可以。” 陆江快速吃完第二碗饭，方薇早就没动筷子了。 陆江掏钱结账，方薇起身走到店门外等他出来。 回去的路上，方薇问：“多少钱？” 陆江说：“一百二，怎么要AA吗。” 方薇被噎得说不出话，她不知道陆江还会开玩笑，她笑了下说：“你愿意也行。” 气氛轻松起来，两人沿着小区围墙缓缓走着。 路上来往车辆不多，又走了几十米，人多起来。沿街两遍支起了不少烧烤摊，人烟沸沸。 “真热闹。”方薇说。 陆江侧头看她，看见一丝落寞。他问：“吃过烧烤吗？” 方薇摇摇头，说：“大学跟室友吃过，不好吃。” 陆江笑了下，笑容淡却轻，“下次带你吃家好的。” 方薇低着头，没接话。 陆江意识到不对，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自嘲一笑，他说：“算我没说。” 方薇却说：“说了要算数。” 陆江滚了滚喉结，说：“好。” 进小区的时候，方薇叫住他，指了指过道上自己的车，说：“保安说里面没车位了，只能停在外面。” 陆江住的小区不算新不算旧，车位却比市中心还紧俏。陆江说：“一会有人抄牌，早点走吧。” 方薇站在新柳下，一团柳絮落在她的头发上。陆江盯着那团雪白的柳絮，想伸手拂去，却最终没动。 方薇微低头，说：“我先走了。” 陆江点点头。 方薇发动汽车，车窗摇了一半。陆江站在台阶上，有些话想说，堵在喉咙难受异常。 下一秒，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轮到方薇发懵了。 “你要害我被抄牌吗。” 陆江没有看方薇，也没有系安全带。 方薇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最后急了，说：“你有话要说吗。” 陆江抬头，眸底深深，语气却十分平静，“我和曼容分手，很久了。” 方薇握着方向盘的手猝然收紧，她别过脸。 陆江呼了口气，还是说：“我和她，不会有什么。” 方薇默然，无法接话。 方薇不明白陆江在想什么，只是心里像投进了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 气氛莫名尴尬，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守着各自尴尬的身份，谁也没再多说一句。也许他们都在怕，一开口就崩坏了。 片刻，陆江起身下车，关上车门，身影很快拐进小区，消失不见。 方薇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才抵达景安的别墅。车停着，人未动。 方薇窝在驾驶座上，揉了揉眉心。车厢内是熟悉安心的味道，她靠着椅背，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再醒来，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 方薇起身下车，从后座拿了电脑和资料，缓步进屋。 刚进门，却呆住了。过道的灯亮着，玄关上有些凌乱地放着一双男士皮鞋。 方薇低垂了眉，仿佛没看见似的，换上鞋，走到客厅时还是停住了脚步。 檀宗景静静地躺在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少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几分安然与乖觉。暗蓝色领带被扯开丢在一旁，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一边。 方薇站着，凝视了檀宗景许久。最后，她轻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被子是从衣橱里抱出来的，很新，没有使用过。方薇将被子放在一侧，俯身将檀宗景扶正，窜进鼻尖的酒气更浓。 檀宗景的酒量很好，她很少见他如此醉过。 烫了热毛巾拿过来，方薇擦拭着檀宗景的脸，动作缓慢又仔细。借着灯光，方薇久久打量着檀宗景的侧脸。剑眉入鬓，眼眸狭长，组合起来总有几分薄情的味道。 方薇收回眼，将凉了的毛巾放在桌上。伸手去解他的皮带，檀宗景喝的烂醉，擦脸时纹丝未动，此刻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没睁眼却死死抓住方薇的手。 方薇挣扎了一下，却动弹不得。很快她放弃，任由他抓着。 “宋芸……”檀宗景缓缓低喃。 方薇瞬间僵住。 檀宗景慢慢睁开眼，望着方薇的脸，眼底升起薄雾。 方薇分不清他在看她，还是在透过她，看宋芸。 她没见过檀宗景这样悲伤难言的表情，那些被层层武装后情绪在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檀宗景哭了，像个孩子一样。 泪顺着他的眼角落下来，鼻头翕动着，声音也哽咽了。 “你还爱我吗？” 一瞬间，方薇以为他在问她。很快她清醒过来，别过脸，说：“你喝醉了。” 缓缓地，檀宗景握着方薇的手松开，无力地落在沙发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方薇，最后闭上了眼睛。 方薇替他盖上被子，缓步上楼。 一整晚，方薇都没有睡。 不知道在等陆江的邮件还是在等檀宗景醒来。 凌晨两点，方薇收到了陆江的邮件。 ——我是陆江，设计稿在附件里，有问题打电话给我。 方薇点开附件，里面是布景的草稿图，要求并不复杂。她看了一眼，松了口气。再搭景，半天足够了。 她顺着文件往下拖，看见陆江对服装的要求。 ——黑白色系。 方薇沉思片刻，敲击键盘回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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