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声响，方薇下楼，发现檀宗景醒了。厨房的灯亮着，檀宗景拿着水杯，见了她，有些诧异，尴尬地问：“有水吗。” 方薇从他身侧走过，取了水壶放在两人间的桌子上，“温的。” 檀宗景一贯爱喝冷水，方薇却担心他的胃受不了。 檀宗景没说什么径自倒了一杯。大概是渴极了，很快喝完。 两人僵站着，谁也没开口。 最后还是檀宗景打破僵持，他问：“这么晚还没睡。” 方薇说：“工作有点忙。” “如果累就别做了。” 方薇没接话，檀宗景摸着杯子，像是有话要说。 月光照在方薇浅色真丝睡衣上，泛着淡淡的光芒。檀宗景站在阴影里，神色有些晦涩不清，他说：“回家住吧。” 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吹着方薇的衣摆。 方薇说：“祭拜完就回去。” 檀宗景语气松缓下来，说：“到时候我来接你。” 方薇点头说好。 檀宗景回到沙发上，看见茶几上的毛巾。说：“昨晚应酬，喝多了。” “上楼睡吧，这里容易着凉。” 檀宗景抬起头，方薇却已经拿了凉透的毛巾，上楼了。 檀宗景冲了个澡，带着些许水汽。 方薇侧身躺着，胳膊露在被子外面，光洁如藕。 他掀开被子，躺下，被窝里是方薇的体温。檀宗景心一软，竟不知如此温暖。 两人什么也没做，就像是所有普通老夫妻一样，平静和谐地安睡了一晚。 檀宗景和方薇没有过这样的体会，意识到这点时，两人不约而同升起一丝凄凉。这么多年两人僵持着，互相伤害着，却几乎没有安静感受过彼此的体温。 檀宗景起来的时候，身侧已经空空荡荡。床头柜上整齐地码放着崭新的衬衫和领带，银色西装也熨帖平整，挂在一侧衣架上。 檀宗景穿戴整齐下楼，从落地窗望出去，方薇的车已经不在。 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一张淡黄色纸条贴在一边。 ——锅里有白粥，记得喝。 檀宗景浅浅笑了一下，心情有些愉悦。 打开锅盖，纯白的米粥泛着香气。他连喝三碗，才觉得心满意足。 他忽然想，也许就这样，也挺好。 ———— 陈芝在黎城有了套房子，江景房，价值不菲。 只是再贵的房子，檀宗景不来，对陈芝来说都没有意义。 只是，今天陈芝显然有些坐立不安。十分钟前，檀宗景打电话过来，告知她要过来。 檀宗景很少主动找她，更别说是在白天。 他来的时候大多是在深夜，过来住一晚，第二天就走。有时候就算他过来，手头上却总有忙不完的工作。 陈芝坐在梳妆镜前，心情忐忑。桌上摆了一排口红，她看来看去也选不定用哪个色号。 最后，她选了杨树林十二号，传说中的斩男色。 黎城的水土养人，镜子里的她皮肤光洁，没有一点儿皱纹。 陈芝想起了檀宗景的老婆。听小道消息说，檀宗景和她是高中不同级的校友。两人在女方上大学时就结了婚，至今已经很多年。 陈芝算了算，心里涌上一丝喜悦。檀宗景如今三十岁，那作为妻子的她至少也有二十八了。而且最重要的，两人至今没有小孩。 陈芝溢出笑容，不自觉地摸着小腹。她想，她才二十出头，正当好的年纪呢。 门外有了响动，陈芝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檀宗景衣冠楚楚，浑身冒着贵气。 “你来了。” 檀宗景“嗯”了一声，没有换鞋径直走了进去。 陈芝让开道，关上门，跟在他身后。 “要喝点什么。” 檀宗景简短地说：“不用，马上走了。” 陈芝看着他平淡的脸色，渐渐感到不安，她问：“怎么了。” 檀宗景看着她精致的妆容，顿时觉得自己怎么会觉得她和宋芸相像。宋芸没有她好看，也没有她那样有胭脂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说：“这笔钱够你下半辈子生活，望城那套房子仍旧是你的。只是，以后不要再来黎城了。” 檀宗景口齿清晰，语速不快不慢，却刀刀刺骨。 陈芝娇俏的脸色缓缓凝固，变得有些狰狞。 “你不要我了。” 檀宗景皱眉，口气却依然不留情，“陈芝，我们好聚好散。” 陈芝哭得泪眼婆娑，檀宗景不再看她，只是说：“下午的机票，你准备一下。” “檀宗景！你不准走！” 檀宗景还是走了，没有一点犹豫。 陈芝砸碎了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保镖模样的人进来，看了凌乱的现场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小姐是明白人，该有的都有的，还是想开点。” “滚！都给我滚出去。”陈芝吼得声嘶力竭，门重重地被她甩上，她在房里哭了很久。 檀宗景一直没有接电话，到最后直接显示无法接通。 陈芝苦涩的笑了，笑过之后，眼神渐渐凄惶起来。 她从枕头下抽出小小的一张照片，喃喃自语地说：“檀宗景，你知不知道，你有孩子了。” —————— 周四，陆江将修好的片发到方薇的邮箱。方薇看过，不能再满意。满意之余，更多的是由衷的敬佩。 和陆江整个人呈现出来的气质一样，陆江拍摄的整租照片风格干净却富有冲击力。光与影的配合下，俞思岚穿着高定的黑白裙，直视着前方，目光冷傲。 在此之前，没有人会将俞思岚与成熟的女性形象联系起来。一直以来，所有人印象中得俞思岚都是青春开朗的。谁也没发现，她身上还有这种让人着魔的气质。 而陆江却准确地抓住了这一点，并将其无限放大，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每个人面前。 ——蜕变，在这一组照片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周五，封面选定，下厂印刷。样本一出来，所有人都禁不住夸赞连连。 星期天，五月中旬。 《魅色》月刊网上线下同时发售，五万本定量在十二个小时内全部售罄，同时刷新了魅色杂志销售记录。 俞思岚的经纪人没料想到这种情况，俞思岚一直谋而不得的转型的机会，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落在了自己眼前。她重新审视那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男人，这一刻她牢牢记住了他的名字——陆江。只是她佩服的同时，她有些惋惜，又有些疑惑。这样才华横溢的男人，为什么会一直掩藏在公众视野之外，谁也没注意到他。 她立刻意识到，现在也许是一个很好的时机。留住他，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俞思岚的经纪人这样想，还有一个人也动了同样的心思。 这个人就是魅色总裁，廖凡。 礼拜三晚上，廖凡组织了一场庆功宴，一番夸赞后，顺水推舟提出了这个想法。 陆江仍穿着那件黑色衬衫，眉眼平淡。 他先是看了方薇一眼，方薇坐着，没附和。 片刻，他缓缓开口：“我会考虑一下。” 廖凡有些微醉，笑着点头说：“好，好，魅色随时欢迎你加入。” 俞思岚坐在陆江身侧，也笑着说：“你不妨也考虑考虑我的工作室。” 廖凡挥挥手，笑道：“俞大小姐可别我抢人，这个陆江，我要了。” 陆江说：“照相馆的生意我还要照看，也许抽不出时间。” 廖凡认真地说：“来我这，比你开五个照相馆都强。陆江，我不是同你开玩笑，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等你回复。” 陆江拧眉，然后舒展开来，说：“好。” 酒足饭饱，人员散了。酒桌上剩魅色几个主管，陆江，俞思岚和她的经纪人。 张晶见廖凡醉倒，拉了拉副主编，说：“我们也走吧，陈强麻烦你把廖总送回去。” 陈强点点头，对方薇他们说：“我们先撤了，家里老婆孩子等着呢。” 方薇说：“路上注意安全。” 又走了三人，酒桌上就剩方薇，陆江，俞思岚，还有她的经纪人。 俞思岚开口对经纪人说：“你先回去吧。” 经纪人瞅她看陆江的意思也明白了，收拾好东西，叮嘱她说：“小心点，别被拍了。” 俞思岚点头，说：“知道了。” 最后就剩下他们三个。 方薇率先起身，对陆江和俞思岚说：“我先走了。” 陆江紧接着起身，说：“你喝酒了，我送你回去。” 方薇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我打车回去，你送思岚吧。” 怎么听，这话都有点刻意冷淡的味道。 陆江有些不放心，再次说：“反正我也要送，一起吧。” 俞思岚有些不乐意，却也没表现出来，她看着陆江和方薇。目光流转，一些想法渐渐清晰。 俞思岚在圈子里什么样的事没见过，只是当发现陆江看方薇的眼神后，说不诧异是假的。但她不在意，处在圈子中心，她不会不知道方薇是什么身份。 大通集团的总裁夫人，这身份，本身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陆江今天来没有开车，俞思岚取出钥匙给他，说：“开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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