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禾走后,病房里的气氛突然尴尬起来,小磕巴端着那碗米粥立在床头,他压着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那个……我能坐下吗?”    这一刻,我觉得小磕巴的这段话触动着我的心田。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自以为是的感觉,小磕巴在面对我时总像是一个腼腆害羞的男孩,并没有他平时表示的那样强势。    我扬了扬我的右手说:“你说呢,孟同学。”这次我没有叫他小磕巴,而是叫他孟同学。    我是那种只要和别人有那种过于亲密的动作或者是有鲜少的几个人在一起,我都会保持我一贯的豪爽性格,可是言语上的称谓却很是疏离。    “那我就只好随了你,给你喂阿。”    小磕巴也是一脸的笑意盎然的样子,可是我能够明白,他这是在假装快乐的样子,为了避免我刚刚那句称谓的“尴尬”,又像是为了保持我们这几天相处来的亲近感。    小磕巴端着米粥,他舀了一勺之后,便放在嘴边吹着气,待他认为温度适宜之后,他再把勺子递往我的嘴边。    我望着他低头为我吹冷热粥的模样,明亮的灯光照射下衬得他肤色更加白皙,我想明眸皓齿,就说的是他。    我含着笑意吃着他给我喂的米粥,米粥里没有任何味道,可我却觉得它是我这么些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米粥。    平常家里没有肉吃的时候,我们就吃就咸味的白菜或者野菜,我最爱吃的野菜叫蕺菜,父母都把它叫作折耳根,它的味道有些古怪,我觉得它是菜叶散发出的味道能够让我感到心情舒畅。    小磕巴的这碗米粥,给我的感觉就是清甜的感觉。    一口又一口,他的手也一直不停地为我而劳作着。    当我二哥赶到医院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左右来,他背着一个破旧的深蓝色布包闯进了医院里。    他怒吼了一句:“是谁弄伤了我的妹妹?”    这时我原本和小磕巴是在打闹地,就这么一下,我和小磕巴停止了嬉闹,齐齐看向他。    这间病房很小,病房的墙壁有干裂的痕迹,也有被雨水泡过的地方也已经泛黄。    病房里只住了我一个人,所以我二哥很容易的锁定了目标。    二哥看着我,脸上的怒意更加深了,他立马走过来,抓住小磕巴的衣领就往上提。    我看着二哥手背上冒出的青筋,我就能够感受到他此时的愤怒值。    “是你,你弄伤了我妹妹,你还好意思站在这里?”    二哥的声音很大,连带着体内积存已久的怒气都在此喷涌出山,几乎整个楼道应该都能听见他的声音吧。    我一想到小磕巴平时的作风,以及二哥的暴脾气,心里暗叫不好,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俩儿要是碰在一起还得了?    “哥,不是他。”    我看见二哥的右手好像做好了架势准备出动了,心下赶忙想要阻止他。    “是我,我该打,你打吧。”    没想到,小磕巴尽软下语气,他的眼神望着二哥,似乎在等一场罪行的宣判,有愧意,有懊悔,但更多的是让我想要揪心的疼。    听完小磕巴这样一句,二哥的的脸上噙着一丝恨意的笑,他边点头说:“好,好……”另一只手也迅速地扬起身来往小磕巴的脸上捶去。    “别……”我立马起身拔掉了手上的针头,“唔……”我原本是想要用手拽住二哥的,没想到我伸出手就撞上了二哥的拳头,刚好这拳头打在了输液管插进的地方,于是我疼的发出了声响。    二哥看到我把手护在怀里的模样,立马松掉了小磕巴的衣领。    二哥拉着我的手就骂了我一句:“你怕别是傻子。”我知道二哥看似严厉的口吻中,隐藏着他的自责,他的心疼。    扎针的地方本就因为我鲁莽的一扯,这一整块的区域都肿胀起来,颜色也逐渐变得乌青,这一打,那伤口的小洞眼里泛出些许的血液。    二哥直接拉着我就要去找医生,而我执拗的和二哥说:“没事,今天住医院的钱肯定很多,要是在继续住下去都是话,那我们家这几个月都吃不上肉了。”    听我这么一说,原本气势凌人的二哥,一下就阉了,他垂着头,蹙眉像是在斟酌什么一番。    “那个……费用我已经让他们记在我老爸的头上了,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原本站在一旁的小磕巴接起了我刚刚未说完的话。    彼时的二哥听完后捏着我手腕的力量更大了一些。虽然很疼,但我不语,我知道二哥这个人自尊心很强,他从不无故接受他人的“善缘”,尤其是伤害他家人的人。    在二哥的认知世界里,无论有多苦,有多么艰难,他都希望苦也好,难也罢,都是他走在前头去承担着,而幸福属于家人。    “哥,他是我同学,是他救了我,也一直照顾我,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顾白。”    二哥抬头看着我,似乎在质疑我的话,过了数十秒的时间后,二哥转头不悦地朝小磕巴说:“记住,我是初二的沈国安,钱我会还你的。”    “不用……其实……”小磕巴见状,连忙摇摇手说不用,他有些惶恐。    “不是不用,而是我希望……”二哥转头瞥了我一眼,随即在看了看小磕巴说:“而是我希望你和我妹妹是永远地好同学,好朋友。”    傻子都能听出二哥的语气明显是在排斥小磕巴,即使我再傻我也能听懂二哥话里的玄外之音,永远地好朋友,好同学,却不能是好的亲密朋友。    在那个年代里,很多个还未升起的情愫都会被古板的家长扼杀在摇篮里。男女朋友被大人称为是亲近的朋友,如果是真的大人认可的话,那就是要结婚过一辈子的事情了。    我不知道小磕巴怎么想的,我也不敢妄言打断二哥的话,我自知即使我有那种意思,我和小磕巴都是不可能的,即使我不知道小磕巴的家里到底是如何的富裕,但我能从几天地相处之下。    深深地了解到,家庭地位的悬殊,是我和他之间难以越过的坎儿。    我想小磕巴肯定误会我了吧,因为他在被二哥赶走的时候没有看过我一眼,他的背影第一次让我觉得好遥远,遥远地我触不可及。    晚上我和二哥连夜赶回家中,我们途径过村里的竹林道里,夜晚冷风习习,二哥把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肩上,他走在我的身后,我走在前头,月光皎皎,我望着地上我和二哥的影子,我突然明白了。    原来我和小磕巴的影子是不一样的,他和安禾周许许那类人才是一样的影子,天生就是山野里的白月光,而我和二哥、顾白这类人则是傍晚的暮色。    暮色是比不上月光的皎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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