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1

座落偏僻的宅院，已经荒无人烟，墙壁上跟大门上都覆盖上了蜘蛛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堆积厚厚灰尘，但是大门上跟把手上有明显的几个手印，不过，不自信看根本看不出来。　　　　宅院深处，青石板路也被脏乱狼藉覆盖，穿过弄堂下了廊芜，进入那厢房位置，右手边的屋子里传出嘀嘀咕咕的念叨，仔细听也听不清楚是什么。　　　　房门后，有个脏兮兮的人背对着房门坐，怀里抱着什么东西摇摇晃晃，披头散发念叨着。　　　　“雪儿乖，娘亲一会儿就做牛肉给你吃，你不是最爱吃牛肉了吗？吃完了爹爹就回家了，嘿嘿嘿，就回家了。”　　　　视线转过来看到对方的脸，脏兮兮的瘦的脱型，可还是看出来了是谁。　　　　身子摇摇晃晃不住傻笑，柳氏来回张望一圈不断拍抚着怀里一个破枕头，突然变得很小声：“乖，我们雪儿不哭，娘知道你饿了，没事的，没事的，娘马上就给你做吃的，今天是你的生日，娘要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你爹回来肯定也很高兴。”　　　　“小乖乖，吃果果。嘿嘿嘿！”　　　　面前的柳氏抱着一个枕头轻哄，显然已经神志不清，疯疯癫癫，据秦桢说，二皇子一帮人落网，黎雪被抓起来柳氏就卷着细软不见了，可是如今却出现在汝阳黎家别院，这中间经历了什么还真没有人知道。　　　　幸运楼，中午人声鼎沸。　　　　三楼位置，黎花斜靠在窗口端着茶，偶尔轻抿一口，身后面，娟子站着也往外面打量，热闹的街道什么都有，看着心情都会很好。　　　　“少奶奶，时间不早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黎花回头看了眼，不过肚子还没有觉得很饿，扯了扯嘴角：“让送点上来吧，我不是很饿，但是你要吃的。”　　　　“奴婢也不是很饿。”娟子揉了揉肚子抬头。　　　　跟黎花对视上两人都是一笑，她们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吃了一路。　　　　黎花将手里的杯子放下，胳膊撑在窗台上笑看娟子：“未来的新娘子，你再想想还有什么需要置办的，这大婚可是一辈子只有一次，不能仓促也不能缺了短了，免得以后终身懊恼。”　　　　娟子听对方打趣自己，面皮一红咬了咬唇瓣剁了下脚，扯着袖子害羞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黎花砸吧几下嘴坐起身子，笑眯了眼看着娟子：“呦呦，脸红了，不好意思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喜欢就一定要全力出击自己把握，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衷心希望以后你嫁了人过得和和美美，你们夫妻二人也能恩爱白头。”　　　　“少奶奶！”娟子听得鼻子发酸红了眼。　　　　黎花笑道：“别那么没出息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能给你的也没别的了，这个，希望是最好的回报。”　　　　话落伸手，将娟子得手拖到自己手中。　　　　自己父母早年去世，跟在她身边陪着自己的就是娟子了，虽然不是血脉至亲，可一定胜过血脉至亲。　　　　“少奶奶，你不要说这种话，能伺候你是奴婢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娟子抬手擦了把眼泪笑着哽咽。　　　　黎花抬头笑着：“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我都信。”　　　　“噗呲！”娟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而此时，幸运楼下面大厅热闹得很，人声鼎沸，喧嚣欢呼。　　　　有人站在凳子上拿着一个鸡腿晃了晃：“来来来，给爷作揖爷就给你吃鸡腿。”　　　　脏兮兮的一个人披头散发，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个高处的鸡腿咧开嘴傻笑，嘿嘿几声冲过去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对方一阵摇晃。　　　　“哈哈哈哈，这傻子。”　　　　周围哄堂大笑，指着跪在地上的人指指点点看着热闹。　　　　那人没有将鸡腿扔出去，反而塞进了自己嘴巴大口吃起来，吃的满嘴都是油擦了一把。　　　　地上跪着的人扬起头贪婪的看着，头发动了动才看出来，是疯癫的柳氏，见对方把鸡腿吃了哇一声就哭起来，双手往前伸着：“要吃，要吃，我们家雪儿饿了，好心人给点吧，给点我女儿吃吧。”　　　　那人又大笑几声，把鸡腿上最后一点肉吃进去，晃了晃扔给了对方：“狗，就应该吃骨头。”　　　　柳氏睁大眼睛伸手去接，身子晃着冲出去接住，看着手里头油腻腻的肉骨头裂开嘴笑了，塞进嘴巴里就开始吃。　　　　“哈哈哈哈，这傻子，丧家犬。”　　　　“哎，这人好熟悉，你们看是不是？”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哎哎哎，大家快看，这人是不是黎家三夫人，那个…那个柳氏。”　　　　“呀，对对对，是她，怎么会是她？她怎么这样了。”　　　　大厅这下子更加沸腾了，本来看热闹的人有人认出来这个疯癫的人是柳氏，一下子炸了锅，往前又涌了涌，对着跪在地上吃着骨头的人细细打量，很快就是喧嚣吆喝。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这人疯了，居然疯了。”　　　　“天呐，怪可怜的，怎么这样了。”　　　　“啧啧，就是不知道黎家大院的人知不知道了。”　　　　“知道又怎么样？她们干的什么事谁不知道似得，这样了也是报应。”　　　　“也是！”　　　　周围围观的人反正说什么的都有，目光也是怜悯的，幸灾乐祸的，无所谓的。　　　　三楼上的人慢慢往下走，听到吆喝愣了下看过去，虽然人围的满满的不过因为视野比较高，正巧能看到里面跪着的那个脏兮兮人，听那些人指指点点说着什么柳氏。　　　　黎花眉梢一挑：柳氏？　　　　娟子立马上前贴着黎花：“少奶奶。”惊讶出声。　　　　下面有人看到了黎花惊讶出声跟着告知其他人，纷纷转过身向这边看过来。　　　　黎花不以为意淡笑着任由他们看，地上跪着的那个人虽然疯癫了，可好似也意识到了什么，停止啃肉骨头抬了头，脏乱的头发低下是一张有点凹陷的脸。直愣愣看着黎花。　　　　黎花就那么扫了她一眼继续下楼，大厅里的人开始往外散，转瞬，将柳氏孤零零亮出来了。　　　　柳氏歪了歪头，咧开嘴嘿嘿一笑。　　　　黎花并没有多大反应，心头都不曾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只是回头冲着站在楼梯口纠结的小二：“打包点东西给她，让她带回去吃吧。”　　　　“哎。”小二赶紧点头答应，转身就去准备。　　　　周围一干人也都小声议论着，对黎花这个举动还是很意外的，毕竟，以德报怨这种说法人人都会挂在嘴上，真正做到的能有几个。　　　　黎花向前几步微微向下俯身：“认识我吗？”　　　　柳氏愣住，傻呆呆的看着黎花，最后又是咧开嘴嘿嘿一笑：“娘，娘…你是我娘，嘿嘿，娘。”最后大叫一声扑过去抱住黎花的腿。　　　　黎花也没有多，就那么俯视看着，嘴角弧度意味深长。　　　　娟子也不答应了，上前抓住柳氏就拉扯：“你干什么呢，发疯就去别的地方，不要拽着我们家少奶奶，起来，你给我起来。”　　　　“娟子。”黎花轻柔出声。　　　　柳氏抱住黎花的腿嚎啕大哭就是不松手，跪在地上疯癫叫喊。　　　　娟子听到黎花招呼气愤的推了下柳氏，后退到黎花跟前将黎花扶着：“少奶奶，我们赶紧走吧，这人明显已经疯了，莫要让她伤到了你。”　　　　黎花拍了拍胳膊上娟子的手，小二拿着打包好的吃食已经过来：“少奶奶。”　　　　“给她吧，顺便送送她，看她住在什么地方。”　　　　“哎！”小二虽然有点不太理解，可东家的话他还是愿意听的。　　　　上前，将一大包吃的都塞到柳氏怀里，对方疯了一样抱住护好，就是还没送来黎花，仰着头还跟个孩子一样哭着。　　　　小二一阵郁闷，蹲在她跟前大声道：“你不是说你们家孩子肚子很饿吗？这都是吃的，赶紧拿回去给孩子吃，不然，孩子不要饿坏了。”　　　　这一嗓子，柳氏突然就不哭了，瞪着眼睛忙道：“是是是，我们家雪儿饿的一直哭，她等着我带吃的回去呢，我这就去，这就去。”　　　　柳氏从地上爬起来，还小心翼翼戒备着周围人，将吃的东西护的好好的往外跑。　　　　黎花站在原地看着，眯下眼。　　　　吃饭看热闹的也都慢慢哄散开，没什么热闹好看的了，转眼，大厅再次恢复到跟平常一样的样子。　　　　娟子扶着黎花撇嘴讽刺：“这都疯了脑子里还惦记着那黎雪，那一开始为什么只顾着自己跑，人都死了，她这个样子给谁看。”　　　　“人性，是最难捉摸的。”　　　　马车晃晃悠悠回了秦府，黎花下了马车带着娟子往回走，这还没进门就被人拦下来了。　　　　“三小姐。”　　　　黎花诧异回头，能这么喊她的还真没几个，果然，看到的是闷头大汗跑过来的青禾。　　　　见到对方黎花心脏就提起来了，第一反应就是黎果出事了。　　　　转身就冲下楼梯，娟子扶着她忙交代：“少奶奶，慢点。”　　　　青禾已经到了跟前气喘吁吁，撑着膝盖：“三…三小姐，我们小姐…小姐早产…早产血崩…”　　　　因为跑动青禾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说完就眼泪决堤。　　　　黎花身子哆嗦了下白了脸，趔趄后退两步，娟子惊呼一声赶紧将人扶着。　　　　黎花反应过来赶紧就往马车冲过去：“赶紧跟上，娟子去通知你们家少爷，让他立刻将所有最好的大夫找去易府，还有…还有让他去药房，让掌柜的将那颗千年人参装起来带过去。”　　　　“是！”　　　　马车一路狂奔，马车里，黎花面色到现在都没有缓和过来，额头已经出了汗，头发湿哒哒黏起来，双手不停地握紧最后成了拳头，她觉得自己身上有点无力，那种害怕是来自灵魂深处，她自知女人生一次孩子便是鬼门关走上一趟，这血崩…难以想象。　　　　马车刚停下来黎花就跌跌撞撞冲下去，提起裙子不顾一切往里面冲。　　　　后面跟上来的青禾也速度很快跟上她，几次想要扶着黎花都被对方拒绝了，狂奔熟悉的院子。　　　　此时，院子已经站满了人，下人主人，包括易长明，这个男人面色青灰。　　　　关氏双手合十对着天空不停的叩拜，嘴里念叨。　　　　感受到动静睁开眼睛，看到黎花冲进来眼泪就控制不住了：“花儿~”　　　　黎花上前包裹住关氏的双手，关氏眼泪控制不住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黎花心里头难受，但是也知道，这里每一个人都不亚于她，嘴角低垂颤声道：“伯母不要担心，姐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让秦桢去找汝阳最好的大夫，还有…还让娟子去拿千年人参，这肯定都有用的，都有用的。”　　　　站在门口的易长明头都没有回过，眼睛发直的看着大门，双手紧握守在拳头，可是，一滴滴鲜血往下坠落，身如磐石。　　　　黎花回头红着眼，看他如此也不上前劝慰，她知道，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一盏茶，一炷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时间就在众人挖心裂肺的之中流逝，房间里，黎果最开始还有几声惨叫，到后面没什么动静了。　　　　“怎么办？”关氏身子发软。　　　　有人冲进了院子，秦桢带着两名大夫风风火火，这一进来就引起所有人注意。　　　　黎花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也跟着崩溃，忍了良久的焦急害怕在这一刻宣泄，哭着上前扑进秦桢的怀里。　　　　“没事。”秦桢用力抱了抱她，看向易长明。“这是我让人出城去找的临县大夫，据说对女子生产方面很有造诣，让他们快去看看吧，还有这个。”从袖子底下掏出一支盒子，“人参。”　　　　易长明才总算是找回了魂魄，赶紧冲上来一把抓住那盒子，双手都被他自己抠的烂乎乎，完全不知道疼似得招呼大夫：“两位，快，里面请，里面请。”　　　　两个大夫跟着易长明往产房赶过去。　　　　黎花拽着秦桢，无声的掉眼泪，她实在不敢想想若是黎果出了什么问题，大伯母会怎么样，易长明会怎么样，而她，又会怎么样。　　　　“莫怕，不会有事。”　　　　又是半个时辰的争斗，齐氏跟黎轩黎善仁还有银铃都赶来了，院子中又多了几个人。　　　　齐氏靠着黎花不停地掉眼泪，一旁银铃搀扶着她也在安抚。　　　　“大伯母，没事的。”　　　　齐氏肿着眼睛看向黎花哽咽：“你们姐妹俩怎么都这么坎坷，这么辛苦。”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一直到了天空暗下去，屋子里面终于出现了一声众人期盼长久的啼哭，孩子降临了。　　　　前院大厅，几个人都坐在这里终于松了口长长的气，黎花抬头皱眉：“到底怎么回事？姐姐这眼看就要临盆肯定是万分小心，为何会突然被人冲撞，还差点丧了命？”　　　　“是…”　　　　青禾也在，听言抬头哭诉：“我们谁都没能想到，那个梦环居然还有一个妹妹，那么处心积虑的混进易家就为了报复少夫人，这…这突然的袭击让人措手不及。”　　　　“谁？”　　　　关氏深吸口气皱眉表情忧愁：“便是那个梦环，上次算计长明的奴婢。”　　　　黎花一张脸都铁青了下来：“这姐妹俩是怎么样？就是觉得我们好欺负是吗？”　　　　“当时梦环被处死也确实没有往深了查，这才给了对方机会。”关氏冷冷淡淡道。　　　　黎花寒着脸：“人呢？”　　　　“长明下命将人打了个半死，这会儿关在柴房呢。”关氏看了眼黎花说道。　　　　黎花握着扶手，虽然听到这个结果大快人心，可还是不痛快。　　　　齐氏寒着脸：“真是太欺负人了，她姐姐便是下场不好，那也是她算计在先，自己做了下做事怎么还有脸来出头，这是想干什么？”　　　　“大伯母。”　　　　齐氏看向黎花表情愤慨：“你那姐姐，也便是在生意上精明了点，平日那心里都是得过且过，可这些人也未免太过分了些，心思忒狠了些，这可是差点一尸两命，这是真当我们没脾气了。”　　　　“不会让她好过的。”黎花也不是什么心善之人。　　　　秦桢伸手拍了拍她胳膊：“府上奴婢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不需要报官备案，直接处置就行。”　　　　“嗯！”　　　　黎果一直到两天后才清醒过来，因为血崩虚弱极了，睁开眼嘴巴动了动发不出声音来，急的直掉眼泪。　　　　易长明胡子邋遢眼中满是兴奋，这些日子显然都没合眼，可看到黎果醒来什么疲惫都没了，上前将人扶着往起坐了坐赶紧道：“不要急，你这嗓子只是暂时的，大夫说让你不要担心，过两日就会好。”　　　　黎果眼泪还是没能停下来，匆忙的用手捂上肚子，瞪大眼睛恐慌的看着易长明。　　　　“不怕不怕，孩子没事，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很漂亮的女儿，随你，特别好看。”易长明温声安抚。　　　　黎果被对方扶着靠好，抓住易长明的袖子嘴角情不自禁翘起来了，眼中亮光柔软，动了动嘴巴无声道：我想看看她。　　　　易长明笑了，伸手给她整了整头发擦了擦眼泪，点着头：“嗯，我这就让奶娘抱过来。”　　　　没一会儿奶娘抱着孩子进了门，笑眯眯的迎上前到了床头，往下弯了弯身子凑给黎果：“少夫人，是个漂亮的千金，小模样好看极了。”　　　　黎果眉眼都是母性光辉，伸手拨开襁褓看着里面的孩子，笑容怎么都控制不住，抬头有点兴奋的看了眼易长明，又低头继续看自己的孩子，眼泪滑落，天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菜将这个孩子带到了人间，这是老天爷给她最珍贵的礼物。　　　　秦府，青华阁。　　　　黎花端着茶轻抿翻看桌子上让人准备好的礼品，挑挑拣拣：“秦桢，你帮我看看哪一件比较适合。”　　　　“你自己喜欢哪样？”秦桢靠过来抱住她轻问。　　　　黎花撇嘴笑道：“我感觉都喜欢，这些都应该送给我那宝贝小侄女。”　　　　“那就都送。”秦桢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一点都不在意。　　　　黎花笑出声来转过身：“你这么大方呢，你就不怕改明我将你库房搬空了，到时候，你哭都没眼泪。”伸手捏了捏秦桢鼻子。　　　　秦桢皱眉思量，半晌后靠在她肩膀撒娇：“那就只能劳烦以后娘子养着为夫了，还好，为夫吃的不多。”　　　　“你给我滚开吧。”　　　　秦桢笑着耍赖，紧紧把人揽腰抱着，转了个身跟她一块挑拣桌上的东西：“喜欢的都让人装起来，我们秦府也不缺这点东西。”　　　　“好！”　　　　“定的日子也快差不多了，这几天就让府上的人闹腾起来，今年似乎多事之秋，也需要喜庆来冲冲晦气。”秦桢贴着黎花肩膀温声道。　　　　黎花自然是赞同的，深吸口气：“秦桢，都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对，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都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