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3

这从秦府出来，几个掌柜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孙掌柜和白掌柜与金掌柜三人显然是一条线的，相对来说，思虑比较重，到没有什么不满。　　　　至于其它几个人，年纪最大的就要数那新开典当行的掌柜——刘掌柜。　　　　抖了抖袖子转过身，看向还在台阶上面的孙掌柜几个人：“你们怎么想的？这么糊里糊涂跟着干了？”　　　　“不然呢？”白掌柜冷冷淡淡反问。　　　　刘掌柜嗤笑一声：“不是我看不起咱们东家，但是现在这黎记的生意明明很红火，银子赚都赚不完还折腾什么？不是说有点成绩就要这么骄傲了，如今市场不景气，她这么做等于将银子全部扔出去给别人赚，主要还关系到我们几位掌柜的利益，我并不是对掌柜的有什么意见，但是，我也不能白白付出呀。”　　　　“刘掌柜这话说得，咱们东家应该还没有让你们白白付出过吧？”孙掌柜似笑非笑反问一句。　　　　刘掌柜愣住了，说实在话，自从进了黎记他的银子还真没有缺短过，相对的，黎记比秦记的待遇还要好，他们几个管事的掌柜每年都会有分红，这是别人家更没有过的福利。　　　　“那几位的意思？”刘掌柜扬眉犹豫问道。　　　　孙掌柜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从楼梯上下来直接离开。　　　　紧跟着，白掌柜金掌柜，一前一后从他们面前绕过去，显然也没有要说什么的打算，但是行为举止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他们是一定会跟着黎花干下去。　　　　随着那三个人走远，其他掌柜的看着刘掌柜还犹豫不前。　　　　刘掌柜将手收回袖子凝眸看着三个人远离的方向哼哼笑了一声，撇开头重新看向黎记。　　　　“刘掌柜，您是什么意思？”后面有人询问。　　　　刘掌柜眯了眯眼，心中也是犹豫的，这个钱若是答应给了，那往后是成是败那就靠一个赌，若是不给，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既然东家有这个抱负，我们做掌柜的自然是要追随左右，不能辜负了东家的信任。”　　　　刘掌柜收回视线跟思绪环顾了一圈身后几个人淡淡笑道。　　　　几个人愣了下面面相觑，应该是没想到这个人态度变得这么快。　　　　“走吧，东家安排好了自然会跟我们交代。”可以说，这个刘掌柜确实是个聪明人。　　　　屋子里，那些掌柜的一走娟子端着茶进了门，上前放下询问：“少奶奶，那几个掌柜的行吗？他们会答应吗？”　　　　“会的。”　　　　娟子皱眉忧心道：“孙掌柜他们三个奴婢觉得肯定没问题，很可靠，但是刘掌柜跟着的那几个就不太肯定了，我总觉得他们刚才的脸色并不像是同意，反而都黑了。”　　　　黎花轻笑，端茶喝了口放下看着娟子：“他会同意的。”　　　　“为什么？”　　　　黎花撇嘴：“刘掌柜虽然不及白掌柜他们跟着我那么久，但是，他是个聪明人，只要他心中存在利益，他便知道这一次应该怎么取舍。”　　　　娟子皱了皱眉显然还有点似懂非懂，可面前人这么说了，她就信。　　　　直到黄昏，秦桢才匆忙回了府，这进门第一件事跟往常不一样了，先去了前院书房。　　　　秦信如今彻底交了大权什么都不管了，没事出去转转，回府就抱着他那小金孙逗逗，剩余时间就在书房一个人待着。　　　　秦桢突然上门，秦信抬头看着面前人手里的笔都没有放下。　　　　“爹，温家死光了。”　　　　“什么？”秦信手一抖毛笔落地。　　　　秦桢面上也是一片铁青，嘴角翘着是一种说不出的狠：“今天凌晨天没亮，温家就烧起了大火，四面八方全部都是，虽然第一时间就有人发现也没有来得及，这都下午了那火才灭，烧得干干净净，现在汝阳已经传开了。”　　　　秦信整了整被墨汁溅到的袖子，心里头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没活口吗？”　　　　“府衙大人已经带人全面搜查过了，烧焦的尸体一共36具，只不过现在都还身份不明，也在根据温家人员名单在对照，最后结果还需要等。”　　　　秦信手上还有点抖，虽然对温家没什么好印象，可突如其来的灭门终究是触动到他了。　　　　秦桢还没回到院子，娟子就已经听到信进了屋。　　　　“少奶奶，温家死光了。”　　　　这么一句，黎花在桌子后打算盘的动作一顿抬了头，眉头紧促面上明显闪过一丝震撼，往前靠了下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天将亮的时候温家大火就烧起来了，那一条街的人都惊动了，这都打半天了才灭，温家烧光了，府衙大人带着人从里面抬出来36具烧焦的尸体，目前还在查，具体是谁还不知道。”　　　　黎花听得心脏都缩了一下，那个温家人确实不讨喜，磕着突然一下子死光了还这么惨，心里头的震撼跟吃惊是不小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少奶奶，少爷已经回来了，去了老爷那边，应该就是说这件事情的，汝阳已经传开了。”娟子表情也不太好看，说到这底下身子小声道：“奴婢还听说，现在都在传说是温家逼死了温氏，所以温氏回来报复了。”　　　　“鬼话连篇。”黎花扯着嘴角冷冷道。　　　　虽然她跟秦桢都经历了重生，可她偏偏就不信这世界上真有鬼怪一说，与其说是温氏回来报复，不如说秦风背地下手，那个男人，可是心狠手辣着呢。　　　　很快从桌后面起来，绕出桌子就往外面去。　　　　娟子紧跟上去：“少奶奶去哪？”　　　　黎花没会用她，已经挑着帘子出了门，这正要往外面去，秦桢就从外面进来了。　　　　看到她愣在原地，黎花也是一样。　　　　秦桢反应过来迎上前，伸手将人牵到手中：“去哪里？”　　　　“听说你在父亲那边，准备过去看看的。”　　　　秦桢将人带着回到屋子，两个人落座，娟子看了眼就转身出去倒茶。　　　　黎花撑着扶手直直看着秦桢，面容严肃，意思不言而喻。　　　　秦桢扯了下嘴角可没什么笑意：“听说了？”　　　　“嗯！”　　　　“目前还不能肯定有没有活口，不过从尸体数量上来看，估计不大可能。”秦桢冷冷淡淡说道。　　　　黎花嗤笑声：“他还真是够狠毒，这么一下子就将温府灭门了。”　　　　“你猜到了？”　　　　黎花抬头看了眼秦桢眼中轻蔑，那不是对秦桢的，是谁不言而喻：“这还有什么可猜的，难不成，你真心外面说的什么温氏回来报仇？”　　　　“嘿嘿，这也不是不可能呀，你看，我们俩个不就是…”秦桢往前凑了凑恢复到嬉皮笑脸调侃起来。　　　　黎花挖了她一眼撇开视线：“可不是谁都有那个命。”　　　　“嗯，这倒是。”　　　　“你有没有想过他会藏在哪里？”黎花回头皱眉冷声询问。　　　　秦桢脸上也冷了几分：“这两天都在查这件事，昨儿个找到点踪迹，就在郊外那座破旧的老庙里，他们应该在那个地方停留过两天，只不过又不见踪迹了。”　　　　“汝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确实不太容易。”　　　　秦桢伸手握住黎花攥起来的手，轻轻按揉低着头：“不用担心，我在呢，我不会让他有任何可乘之机。”　　　　黎花斜过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嘴角用力点头：“嗯！”　　　　秦桢深吸口气笑了笑，指腹摩擦着黎花手背看着她：“我听说，今天那些掌柜的都上门了？”　　　　“嗯，该交代的已经交代，若是他们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　　　　秦桢伸手帮她整了整鬓角碎发：“不会的，都是些聪明人，说白了利益驱使，有钱不挣是傻子。”冷冷淡淡的一句话重新靠回去，一身慵懒，另只手撑着下巴半眯着眼沙哑道，“我会尽快书信去京城跟皇上商讨这件事情，有了京城照拂自然就容易很多，剩下的，你只需要根据自己的计划跟安排去做。”　　　　“还是沾了你的光。”黎花撇嘴嘟囔。　　　　秦桢咬了咬牙扬起眉梢坐起来，往她跟前一靠：“沾我的光怎么了？有什么不好嗯？除去这个我也不会再插手去管，都是靠你自己来。”　　　　黎花抬了抬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嘴角翘起来抬手捏了捏他脸蛋：“秦桢，以后我们黎记要是发扬光大了，你会不会觉得很没面子？”这句话显然是挑衅。　　　　秦桢忍俊不禁笑了笑，鼻子抵着她鼻子，眼睛都眯了起来，深沉磁性的声音一字一顿：“我有什么好丢脸的，我骄傲，我光荣，我与有荣焉，我秦桢的女人本就该这样，天下无双，女中豪杰。”　　　　“咯咯咯！”　　　　山坳之下，地势复杂，周围布满荆棘杂乱，让人觉得没有下脚之地。　　　　山避斜下角的位置，天然形成的裂缝从小到大一直深入，最终空荡荡的开辟出来，冷风呼呼地不断往里面钻，最深处，往后靠的地方有两道身影。　　　　一道蜷缩着抱住自己呜咽着。　　　　一道挺拔战力，衣袂翻飞戴着围帽，那垂下来的黑色薄纱随风抖动。　　　　“我们现在怎么办？”呜咽的人抬头，红肿着眼睛，面皮蜡黄凹陷。　　　　如今的陈朵儿都快没有人样了，简直比乞丐还不如。　　　　秦风嗤嗤冷笑几声：“哭什么？温家现在全死光了，哈哈哈，死光了，剩下的就是秦府，你不高兴吗？你想想你大哥到底怎么死的，他有多惨，还有你爹。要不是他们弄死了你哥，不是他们私下算计，你们陈府会落败吗？你们母女二人会被族长他们抛弃吗？哈哈哈，没用的东西。”　　　　陈朵儿抬头怒吼：“你先看看我们，犹如丧家之犬，就算是整垮了秦府有什么用？我娘回不来了，我哥回不来了，我爹也回不来了，你是个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她现在后悔极了，当初，还不如跟她娘两个人平平淡淡过日子，也好比现在跟丧家犬一样乱跑来得好，每天还要承受这个疯子的折磨。　　　　秦风尖锐的放声大笑，转身目呲欲裂的瞪着陈朵儿：“是，我就是个疯子，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的今天都是拜秦桢所赐，我要百倍的还给他，我要让他比我还要绝望一千倍，一万倍，要让他们秦府不得好死。”　　　　陈朵儿被对方吓的往后缩了缩，抱住自己一阵发抖，将脸埋在自己膝盖小心翼翼看着面前突然暴躁的男人，一动不敢再动。　　　　秦风嘶声大笑，最后笑的声音都出不来了，一回头，帷幔下被大火烧过的脸十分可怕，此时更加狰狞。　　　　已过中午，街道上陷入午后宁静。　　　　易府。　　　　易长明从马车上下来提着一样东西，挑起衣摆上了台阶，嘴角上扬心情应该很好，步伐稳健轻快进了大门。　　　　迎面有人端着托盘急匆匆过来，易长明下意识侧身躲让，还是被对方撞了个正着。　　　　“啊！”　　　　易长明没动，而是护着手上提着的东西转了个身。　　　　惊呼声落下，对面冲过来的人已经跌倒在地，伴随着噼里啪啦一阵响，是一名紫衣奴婢，根本顾不上地上狼藉跪在地上开始磕头。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冲撞了少爷，奴婢该死。”　　　　易长明冷冷昵了眼弹了弹衣摆：“无碍。”　　　　地上奴婢抬头看了眼，对方已经绕过她快速向后堂位置走去，并没有理她跟计较的意思。　　　　奴婢收回视线将头重新买下去，无法看出她此时的表情。　　　　易长明带着东西进了院子，有人挑起帘子对里面通报：“少夫人，少爷回来了。”　　　　很快青禾就迎了出来，笑容上脸：“少爷回来了，少夫人等着呢，还没吃饭。”　　　　“怎么不先吃呢。”易长明嘟囔一句已经进门，看到在软榻上斜靠着的女人表情更加温柔宠溺，上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她面前，“都跟你说了，不要等我吃饭，你这身子现在可是两个人吃，容易饿，你等我可不是要饿肚子。”　　　　温柔轻语的抱怨只有宠溺，话落伏下身摸着黎果的肚子：“乖，今天乖不乖？有没有想爹爹？”　　　　黎果轻笑拍了他胳膊一下：“他哪里会听得懂。”　　　　“懂得，我儿子肯定懂。”易长明心情极好的抬头看向对方说道。　　　　黎果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将他带回来的东西拆开，原来是一包蜜饯：“是黎记的吗？”　　　　“嗯，自然是，你最好这一口我知道。”　　　　黎果心里一阵熨帖，其实，有时候她要的确实不多，这个男人已经足够好了，红着脸捏起来一块放进嘴巴里，这快要生了，反而很想吃这种蜜饯，越甜越满足。　　　　门帘被人挑起来，纤细的身影进入，向前几步扶了扶身：“奴婢没用，将少夫人今天的汤药弄撒了，已经让厨房重新熬制了，马上就会好。”　　　　轻轻柔柔的说话声透着点胆怯，还有点鼻音。　　　　易长明看都没有看，坐在黎果身边轻抚着她肚子。　　　　黎果愣了下回头看向说话的人，是前两天刚进府挑进来的伺候她的，笑了笑：“没事的，晚吃一下没什么问题。”　　　　青禾上前撇了眼身边人：“怎么脏成这样？”　　　　黎果这才细细打量，也发现面前人衣服上都是泥泞，也跟着抬眼睛看向对方带着询问。　　　　紫鸢噗通跪在地上：“奴婢刚才不小心摔倒打翻了汤药，所以…所以才让衣服脏成了这样，因为急着告知少夫人忘了换，奴婢这就去换。”　　　　易长明这才有了动静，转过头扫了眼，发现这进来的奴婢正是刚才跟自己撞上的那一个，皱了皱眉：“脏了就去换，免得冲撞了少夫人。”　　　　地上的人听言颤了下，好似很害怕，将头埋得更深：“是。”　　　　黎果瞥了眼身边易长明，对方低着眼睛并没有什么其它表现，对着青禾使了下眼色。　　　　青禾反应过来上前：“起来吧，跟着我走，我带你去那件新的衣服。”　　　　“不不不，奴婢有得换，现在就去。”　　　　青禾笑了笑：“不用拒绝，这是少夫人的意思，你只需要谢恩。”　　　　紫鸢怯怯抬眼睛看了看黎果，对方冲她温婉笑了笑，也跟着咧开嘴笑了笑，接触到易长明又吓得收敛表情低下头。　　　　“是！”　　　　青禾带着紫鸢离开，黎果才看向身边的男人，扯着嘴角：“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只是不太喜欢这种奴婢。”易长明轻抚黎果肚皮不温不火道。　　　　黎果愣了下，反应过来，应该是上次的事情让易长明对这种稍微有点颜色的奴婢都没什么好感，伸手，覆盖住肚皮上的那只手。　　　　“长明，都过去了。”　　　　易长明抬眼，直直看着黎果半晌才松了口气，伏下身贴着她肚子亲了亲：“是我不好，我有罪，我没有办法远原谅自己，让你受了那样的委屈。”　　　　“长明，真的过去了，我已经不在乎了。”在外那样骄傲的男人，黎果不想他因为这件事在自己面前这么卑微小心。　　　　易长明轻笑并没有说什么，半晌才冷冷淡淡道：“你可知道她的药怎么撒的？”　　　　“嗯？”黎果好奇应了声。　　　　易长明这才抬头扬了眉：“我这进院子之前碰到的就是她，风风火火不知道要做什么，手中却端着给你的汤药，差一点就撞到了我身上这才撒了汤药，果儿，她既然是给你拿药送过来，为什么去的方向是相反的，反而与我撞上？”最后一句虽然是疑问，可是充满讽刺。　　　　黎果后背颤了下，看这易长明没能反应过来。　　　　易长明低垂下眼睛：“这人怎么来的？”　　　　“前两日…”黎果张嘴要说却没了后文。　　　　易长明掀起眼皮看过来等待着，黎果却颤抖着嘴皮子不知道怎么说了。　　　　因为，这个紫鸢是自己找上门的，大冷的天蹲在易府门口，她正好从黎家大院回来碰到，见她可怜便买进府留在院子做工，说起来，也只有四天时间。　　　　“你做生意确实是把好手，但是看人，差了点。”易长明握住黎果有些冰冷的手淡淡道。　　　　黎果叹息口气表情懊恼，抿着嘴角下垂看着易长明。　　　　“有问题。”易长明只冷冷说出这三个字。　　　　青禾站在门口等着，半天了也没等到动静敲了敲门：“紫鸢，你好了没？”　　　　房间里，紫鸢将一把不长的匕首快速收入宽大的袖子里，听到这敲门声吓了一跳回了身，见对方并没有进来松了口气。　　　　整了整衣服：“嗯，已经好了，我就来了。”　　　　话落，面上的表情并不是人前那唯唯诺诺，反而透着一股子狠辣，撇开头看向身后的铜镜嘴角弯起来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