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卿闻言吃了一惊,舅舅怎么给了她这么个厉害的丫鬟?    不是说只是力气大吗?    “你爹怎么教你这个?”林卿卿好奇道。    迎春便道:“我爹常教我,做账要凭良心,不能捣腾弄鬼。然后他点出姑奶奶的两间铺子,跟我讲是怎么做假账,又是怎么欺瞒上头的。”    如果说林卿卿刚才只是吃了一惊,这会儿已经惊得要跳起来了!    舅舅这是给了她一个怎样的丫鬟啊!    听了迎春对两间铺子的介绍,林卿卿心里大概有了谱儿,第二日去瞧的时候,更加有底气了。    “这位小姐,您买不买啊?不买就别在这站着,挡着我们其他客人了!”    小伙计很不耐烦地来到林卿卿面前道。    因为林卿卿带着迎春进了铺子,却只是四下里瞧着售卖的货品,又听着伙计们给客人的报价、讨价还价等,半天也没有买什么,掌柜不耐烦了,一直往这边翻白眼。却见林卿卿脸皮甚厚,一直也不动,索性遣伙计过来撵人。    迎春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刚要开口顶回去,被林卿卿一扯袖子:“我们走吧。”    走出铺子,迎春不解道:“小姐,这是姑奶奶留给您的东西,虽然被那黄氏经营着,到底您才是东家,刚才怎么不教训他们?”    “不能打草惊蛇。”林卿卿抚了抚面纱,轻声说道。    她今日来瞧,只是打探打探两家铺子的情况,并不是来耍威风来了。    现下瞧了一番,林卿卿打定主意,等铺子收回来,一定把里里外外的人都换掉——他们连黄氏都敢欺瞒,何况是她?    “哦。”迎春见她这么说,就不吭声了。    两人打探了一圈,都有些口渴乏累,便进了茶馆歇脚。    不成想,才刚坐下,门口便进来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人瞧见了这边,登时眼睛一亮,提脚就走过来:“卿、卿!”    她的名字多好听啊,被这人蹦豆子似的一叫,怎么那样难听?    林卿卿脸一黑,茶杯往桌上一搁,便站起身来:“我们走。”    迎春很惊讶,两口喝掉杯子里的茶水,也站起身来。    但对面的人已经凑近过来,一张俊脸上满是笑意:“卿卿不用接我,坐下就是。”    他说话跟蹦豆子似的,慢的叫人着急。偏偏林卿卿又不能打断他,不得不等他说完。    然而等他说完,已经被他抓着手腕,巧劲儿一带,又按回了座位上。    “放手!”林卿卿心中气恼,想站起身就走,却被他按着动不得。想瞪他,又不敢,紧紧抿住唇,恶狠狠地盯着桌子。    真是作孽,她出门喝个茶,也能碰到他!    再说她戴着面纱,他也能认出来,生的火眼金睛吗?    “登徒子!”一旁,迎春瞧见徐渭居然抓了林卿卿的手腕,顿时瞪大了眼睛,拳头一握,就朝徐渭的胳膊上砸了下去!    徐渭听得她拳头带风,眉梢挑起一丝讶异,四两拨千斤地隔开了她的拳头:“你是卿卿的丫鬟?”    前世他怎么没见过?    “离我家小姐远点!”迎春被他隔开拳头,心里一惊。    徐渭隔开她的拳头,扭头冲着林卿卿夸赞道:“你这个丫鬟好,又有力气又护主。”    林卿卿直想翻白眼,她的丫鬟好不好,跟他有甚么关系?稀罕他夸么?    转念一想,他这人就是这副德行,心里暗叹一声,侧过身子,行了半礼:“民女见过王爷。”    到底他是堂堂王爷,她不好放肆。    “你怎知我的身份?”徐渭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想起那日在池边,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却叫破他的身份。    林卿卿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活生生给自己挖坑!    “有幸见过王爷。”她低着头答道。    徐渭更有兴致了,又问:“哦?是在哪里?我怎么没印象?”    没印象就好,林卿卿心道,随口胡扯起来:“三年前王爷出征回来,经过城门的时候,民女有幸目睹王爷风采。”    “哈哈!”徐渭一听,甚是高兴,微微凑近了问,“是不是觉得我英俊潇洒,威风凛凛?”    林卿卿的脑仁突突地跳,好似又回到了前世,他总是逗她,一天要她夸他千百遍。    这时比那时还好些,他只是坐在她身旁,而不似前世,不是被他抱在腿上,就是被他按在床上,端的是无耻荒淫。    她垂着眼睛不说话,隔着一层面纱,徐渭也能瞧见她浮起红晕的脸庞,心里美滋滋的:“卿卿真好看。”    她当然好看!用得着他说吗?    林卿卿低着头道:“不敢叨扰王爷,民女这就告退了。”    “不叨扰,不叨扰。”徐渭伸手按在她的手臂上,手指微动,轻轻戳着她手臂上的软肉,“再坐会儿,坐会儿。”    林卿卿心头的火气一窜一窜的,飞快抽回手臂,猛地站起身来,埋头就往外走。    这人!就不能给他脸!    她翻脸翻的这样快,眨眼间就走得远了,让徐渭惊讶地坐在原处,有些怅然。    怎么这样?她都不想他的吗?    徐渭觉得重生回来也不好,卿卿都不记得他了,也不记得他们之间有过的甜蜜。    想到一事,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幽深,跟方才的明亮舒朗截然不同,竟带着一丝丝煞气。搁在桌面上的手也握成了拳头,因为太过用力,青筋在手背上一跳一跳的。    “这一世,你别想再离开我!”他低低道出一句,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已经走到街上的林卿卿。    她背对着他,走得很快,好似对他避之不及。    徐渭的眼神又幽暗几分。    快步走在街上的林卿卿,忽然只觉背上冷嗖嗖的,不禁绷紧了身体。但她没敢回头看,脚下走得飞快,连迎春叫她慢点儿都听不见。    林卿卿此时又烦又乱,她不懂,怎么徐渭这么早就出现了?跟前世不一样!    而且他对她的态度,比前世还要粘缠!    回到府里,心情才平复了几分,与迎春并头挨着,一起算着两个铺子的生意。    这两个铺子,一个做的绣品生意,一个做的香粉生意,都是很好的买卖,不说日进斗金,抛开各项杂支,每日净赚也有二三百两。    一个月下来,便是大几千两银子。    “我没看账本,不知道他们昧下多少,但我爹说过,他们昧下的很多。”迎春道。    林卿卿对两个铺子的掌柜做假账一事,并不感到太气愤。这些钱落在他们口袋里也好,总比落在黄氏的口袋里要强一些。    她心里有了谱,就去找林兴成。    “爹。”林卿卿走进书房里,甜甜地叫了一声。    林兴成忙得很,马上要出远门一趟,很多事情要交代下去,手边是一摞一摞的簿子,他飞快写着什么。    见林卿卿来了,抬头一笑:“卿卿啊?来找爹有什么事儿?”    林卿卿看出来他忙了,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很是坦然地道:“我娘是不是留了两个铺子给我?我长大了,想学着自己打理。”    听了她的话,林兴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铺子?什么铺子?    林卿卿见他不答,并没有继续开口,而是直直地看着他。    渐渐的,林兴成想起来了。    周氏的确有两个铺子,还有几个庄子,都是她的陪嫁。她去世后,这些东西便该给她的儿女。但那时林卿卿还小,他又忙得很,便将两个铺子和几个庄子都交给了黄氏打理。    回过神来,林兴成面色淡淡:“怎么想起这个?”    他倒不是不想交还,那点子东西,他还看不眼里。他只是觉得不快,因为林卿卿最近的变化太大了,而且一出出的净是叫他头疼的事。    “我长大了,想学着自己打理庶务。”林卿卿抿着唇,低头有些害羞地道。    她还是少女模样,天真烂漫,抿唇垂眼的表情一做出来,又甜又软。    任谁也想不到,她此时心里全是冷漠和嘲讽。    林兴成淡淡道:“你那时年纪小,我让你母亲帮你打理着。既然你长大了,也是该交回给你了。”    他答应的很痛快。    不仅是他不缺这点东西,还因为他想跟林卿卿建立深厚的父女情谊。    只不过,饶是他知晓感情不好建立,越深厚的感情越是要砸下重金和精力,此时也不由得有些烦躁。    他甚至想,为什么林卿卿现在才表现得优秀?若是她一早就如此,他也不会冷落她这么多年,细水长流之下的感情更加稳固,哪像现在,打不得,骂不得,哄着也得小心翼翼。    “多谢爹!”林卿卿也很给他面子,当下一脸惊喜,双手合在一起,还小小地跳了一下。    这样愉悦的模样,多多少少讨好了林兴成,佯怒道:“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爹最好啦!”林卿卿笑嘻嘻地道。    当晚,黄氏就知道自己要吐两间铺子出去,当下不乐意了:“老爷真是欺负人!当年那铺子没人管,就要我管,一个个亏的不行,我填了多少嫁妆进去?如今赚钱了,又要我交出去了,我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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