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卿跟在下人的身后,回到了林佩佩的院子里。 林兴成和黄氏坐在上首,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黄氏,几乎是用吃人的眼神看着林卿卿。 “爹。”林卿卿对林兴成福了福身,然后转向黄氏,“夫人。” 她不仅不叫娘,连母亲都不叫。 “老爷看看,她平日里都是怎么对我的?”黄氏立刻指着林卿卿,一手捂着胸口,一副气极了的样子,“她在老爷跟前尚且如此,背着老爷的时候,老爷都不知道她有多过分!” 林兴成没接她的话,沉着脸看向林卿卿,喝问道:“你是不是欺负佩佩了?” “爹在说什么?”林卿卿惊讶地道,“我几时欺负她了?” “你还不承认?”不等林兴成开口,黄氏一拍桌子,怒声说道,“佩佩的伤口都被你打裂开了,丫鬟们全都看见了,你还不承认!” 果然是林佩佩告了状。 林卿卿并不意外,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自小顺风顺水惯了,哪里是吃得了亏的人? “我没打她。”林卿卿淡淡地道。 林兴成仍然是面沉如水,又问她道:“你果真没打她?那为何丫鬟都说是你打了她?” “这我哪里知道?”林卿卿微微歪头,露出一点困惑的模样,“上回佩佩推我入水,丫鬟们还说是我自己跳下去,说我冤枉佩佩呢。” 林兴成顿时一噎。 上回如果不是徐渭作证,他就把林卿卿打一顿了。 但上回落水究竟是怎么回事,林兴成也疑惑了。按理来说,林卿卿不至于在自己的及箅礼上闹出这样的事情,就为了咬林佩佩一口,而且徐渭还做了证。 可就是因为徐渭做了证,反而叫林兴成又怀疑起来——徐渭看上了林卿卿,自然要给她出头,他的证词并不可信。 “就是你冤枉佩佩,你还不承认!”这时,黄氏一拍桌子,怒道:“别以为有肃王给你作证,你就以为自己多清白了!事实真相如何,我们心里明白!” 林卿卿抿住唇,朝黄氏看去。 在她的印象中,黄氏大多时候都是温婉的,贤淑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从容自在的,游刃有余的。 她很少见到黄氏发这么大的脾气——这是不是说,她开始觉得无力了,才发这样大的脾气来掩饰? “我说佩佩推我,你们不信。肃王说佩佩推我,你们还不信。一个小小的丫鬟说我自己跳下去,你们全都信了。”林卿卿冷笑一声,“咱们家的丫鬟都是天王老子不成?” 说这话的时候,林卿卿并没有掩饰心中真实的情绪,甚至将不满和怨恨的目光看向了林兴成。 她这句话把黄氏和林兴成全包含在内了。 林兴成被她眼中的怨恨震住,一时失声,说不出话来。 “你还狡辩!”黄氏面色一变,大声斥道。 林卿卿听她的声音越拔越高,却并不感到惊慌,反而愈发镇定下来。 黄氏要看林兴成的意思,要不然根本不会请林兴成过来,而是直接收拾她了。 而林兴成指望她攀上肃王府,更不会处置她,要不然他根本不会坐在这里问她怎么回事,而是任由黄氏处置她了。 想通这些,林卿卿多看了林兴成一眼。 她猜对了一半。 林兴成刚听到此事时,心里是有些厌烦的。他厌烦家宅不宁,不停把他扯进这些毫无意义的算计和争斗中。他本来想着,各打五十大板,叫她们都长长记性,别一天天的没事找事。 但此刻他看到了林卿卿的举止言行,反倒改了主意,有些期待起来。 他对林卿卿抱有的期待越来越高,心里想着,他要看看林卿卿到底有什么手段,倘若缺什么,他也好教给她,等她日后进了肃王府,一定用得着。 “我要问问佩佩,为什么又冤枉我。”林卿卿淡淡地道。 说完,就转身进了里屋。 林兴成和黄氏也跟着走了进去。 林佩佩在房里,早就按捺不住了,闻言扯着嗓子叫道:“林卿卿你不要脸!你打了我还不承认!你这个恶毒的贱种——呜呜!” 她话没说完,就被丫鬟捂住了嘴。 什么时候骂人不行,偏偏在林兴成的跟前骂,这不是自毁形象吗? “你说我打你,要讲一个有理有据。你讲得出道理,拿得出证据,我自然没法反驳。”林卿卿不紧不慢地道。 林佩佩冷笑一声,道:“你是不是来过我院子?” “没错。”林卿卿答道。 “爹,你看她承认了!”林佩佩立刻扯着嗓子道。 林兴成咳了一声,道:“她只说来看过你,并没有承认打你。” “她会那么好心来看我?她就是来欺负我的!”林佩佩捶着床板,“林卿卿,你还不快承认,你进来后就用言语羞辱我,还打我!” 林卿卿淡淡反问:“我怎么‘羞辱’你的?” “你问我怎么了,不开心吗,还问我是不是很疼!”林佩佩咬着牙道,“你会那么好心来看我?你就是看我笑话!” 林卿卿心里撇嘴,看向林兴成道:“爹,佩佩怎么说也是我妹妹,我真的是来看望她的,说那些话也是关心她。” “后来呢?”林兴成对她点点头,又看向林佩佩。 林佩佩大概也觉出来,自己不仅没咬到林卿卿,还显得自己小人之腹了。她气得咬牙,怨愤地盯着林卿卿道:“你记恨我叫丫鬟拿了你的及箅礼,虽然东西收回去了,你却记恨在心,故意来整我!” 这个理由倒是有点意思。 林卿卿没说话。 “爹,你看她默认了!”林佩佩眼睛一亮,看向林兴成道。 林兴成心里暗叹一声,小女儿如此骄纵,偏又没有几分智计,让他分外失望。 他本来挑选了几户人家,要给林佩佩说亲,此时看着林佩佩的表现,决定再搁置上一段时间。 婚嫁本是结两姓之好,可如果林佩佩一直如此,一旦嫁过去,恐怕就是交恶了。 “卿卿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林兴成说道,直接给林卿卿洗清了冤屈。 林佩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爹?!” “如果她是那样小心眼的人,这些年来你捉弄她,为何她从未向我告状过,也没作弄回去?”林兴成沉声说道。 林佩佩彻底哑然了。 她想起曾经欺负林卿卿的桩桩件件,心里不仅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觉得欺负得太轻了,以至于林卿卿竟敢反欺负回来! 她眼里满是怨恨,看得林兴成更加皱起眉头:“你好好休息,伤好之前不要惹事了。” 说完,转身对林卿卿道:“回去吧。” 袖袍一拂,直接走了。 林卿卿在他身后勾了勾唇,对林佩佩眨了眨眼,把林佩佩气得嗷嗷直叫:“林卿卿,你这个贱人,你等着瞧!” 黄氏也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林卿卿,口里溢出一句:“你等着!” “你们也等着。”林卿卿并不怕,反而意味深长地说出一句,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林佩佩的大吵大闹声,分明很刺耳,但林卿卿却觉得天籁一般,好听极了,整个人身心舒爽。 林兴成并没有走远,就在院子外面站着。他观察着林卿卿的表情,见林卿卿的嘴边浮现出笑意,不禁眯了眯眼。 “卿卿。”林兴成沉声叫她,“你笑什么?” 林卿卿没想到他居然没走远,愣了一下,随即嘴边的笑容更大了两分:“爹没有冤枉我,而是相信我,我很高兴,就忍不住笑了。” 她的相貌继承自周氏更多一点,这样笑起来的模样,天真明媚,让林兴成想起了周氏。 他对周氏的感情并不深,或者说他本来不喜欢周氏,虽然周氏非常美,但周氏的脾气骄纵成性,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之所以跟周氏结婚,是想跟周家交好。只不过,周一山看起来粗心大意,为人却是只老狐狸,他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又想到周氏的死,林兴成的眼神微闪,对林卿卿的亲近之意顿时消退两分。 “为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林兴成对她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林卿卿本以为能跟他更“亲密”一点,不料林兴成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冷淡许多,不由惊讶。 她觉出几分古怪,却又想不通怎么回事,抿了抿唇,转身回了院子。 到了晚上,林卿卿叫了迎春跟她一起睡。 迎春是个很爽快的姑娘,也不推脱扭捏,被林卿卿一叫,当即蹬了鞋子就上床了。 从没见过这样干脆爽快的姑娘,林卿卿觉得很有趣,对她更喜欢几分。 “明天我们出门,去瞧瞧我娘留下的两间铺子。”林卿卿说道。 迎春很干脆地应道:“是,小姐。” 林卿卿被她脆生生的语气逗得直想笑。 “小姐,您从周府出来得急,舅老爷没来得及跟您说那两间铺子,奴婢跟您说说?” 林卿卿惊讶道:“你知道?” “恰好奴婢的爹教过奴婢。”迎春说道,“奴婢的爹是周府的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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