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进了府，才走出不远，就见前头跑来一个眼熟的小厮：“大小姐，您回来啦？”　　　　林卿卿站定脚步，打量一眼，认出是林兴成身边的小厮，就问道：“怎么？可是老爷找我？”　　　　“没错儿，老爷找了您一天呢！”小厮道。　　　　林卿卿看了一眼身后的迎春，转头对小厮道：“我知道了，一会儿过去。”　　　　她要把迎春安置下来，再去见林兴成。　　　　再说，林兴成找她能有什么急事？林卿卿可不觉得。　　　　小厮的眼里闪过讶异，却什么也没说，很是知趣儿的退下了。　　　　林兴成很会为人，他调、教出来的下人也很有眼色。　　　　林卿卿带着迎春进了院子，就对迎春道：“这里就咱们两个，过两日会有人陆陆续续的进来。”　　　　因着她不受宠，身边也没什么人伺候。不像林佩佩，身边的丫鬟婆子一大堆，还有专门侍弄花儿的花匠，里里外外好几十人。　　　　但林兴成指望着林卿卿扒上徐渭，因此很快也会把她的院子充实起来。　　　　“是，小姐。”迎春应道。　　　　把迎春安置在之前松香和竹香住的屋里，让她自己归置东西，林卿卿便去见林兴成了。　　　　林兴成此时在书房里，背着手站在窗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爹，您找我？”林卿卿走进门，出声道。　　　　林兴成转过身来，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林卿卿，神情颇为不悦：“你做什么去了？”　　　　他口吻含着不满，好似林卿卿做了什么叫他不快的事。林卿卿敏锐地察觉到了，但却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了？　　　　“我去了外祖家。”林卿卿答道，“舅舅送我一套很贵重的首饰，我上门去道谢了。”　　　　听了她的回答，林兴成面上的怒气凝滞了片刻，随即才道：“那你总要派人送个信儿回来！你知不知道，今日肃王来府里了？”　　　　他一脸惋惜之极的样子，看得林卿卿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淡淡地道：“我也想派人送信儿回来的，可我身边没有人。”　　　　“你身边没有人，你舅舅家也没人吗？”林兴成陡然沉下脸，他走到林卿卿的身前，低头看着她道：“卿卿，你是不是不想给肃王做妾？”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羞涩，提到徐渭时，平淡得很，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联想到上回，他说起此事时，林卿卿的反应是低着头不语，林兴成顿时猜到了，她根本不是羞涩，而是不愿！　　　　林兴成陡然怒了：“回答我！”　　　　林卿卿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林兴成察觉出来，既为他的敏锐而凛然，又为他浑身散发出的怒气而震动。　　　　母亲的东西还没抠出来，眼下她可不能跟他翻脸。这样想着，林卿卿便淡淡地道：“是，我不愿意。”　　　　“你！”林兴成立刻大怒，举起巴掌，就要给她一耳光。　　　　却听林卿卿又道：“可是既然爹说了，我虽然不愿意，也会答应。爹把我养大，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既然姓林，就应该为家里出一份力。”　　　　这番话答得简直让林兴成挑不出毛病来！　　　　他惊讶极了，没想到林卿卿是这样成熟的心性，一时间又惊又喜，举在半空的手轻轻放下来，改为慈爱地拍了拍林卿卿的脑袋：“卿卿真乖，爹很欢喜。”　　　　林卿卿的脸上适时露出一点羞涩的笑容。　　　　她没有趁机夸夸而谈，反而是羞涩不语，更让林兴成心中满意，只觉得这个孩子很有天分，靠得住。　　　　原本的打算，在看到林卿卿的表现后，又改了一部分。这个孩子，值得他花费更大的精力去培育。　　　　“对了，你身边总是没人也不好，明日就叫人伢到府里来，挑些使唤的给你。”林兴成和蔼地道。　　　　林卿卿点头：“谢谢爹。”　　　　她这回不担心黄氏在其中做手脚了。她可是要被林兴成送进肃王府的人，林兴成怎么会允许她出意外？　　　　“今日在周家可还开心？”林兴成又关切地问。　　　　林卿卿点头：“很开心，舅舅待我很好，还给了我一个力气很大的丫鬟。”　　　　丫鬟要细心体贴的才好，要力气大的做什么？林兴成有些摸不透周一山的举动，但他又想，一个丫鬟而已，不值得费心，顿时抛在了脑后。　　　　“这一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又说了两句话，林兴成便没工夫搭理林卿卿了，只是在林卿卿离开时又说一句，“下回出门，记得跟家里说一声，如果留饭留宿，提前派人送信儿。”　　　　林卿卿心中冷笑，面上却乖巧得紧：“是，爹。”　　　　然后在林兴成满意的目光中，转身退下。　　　　从林兴成的书房里出来后，林卿卿的心情不错，脚下一转，拐到了林佩佩的院子里。　　　　“滚出去！”　　　　“废物！都是废物！”　　　　刚进了院子，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摔打声，还有怒骂声。　　　　林佩佩正在发脾气。　　　　勾了勾唇，林卿卿往里走去。　　　　“大小姐。”伺候的丫鬟见了林卿卿，垂首行礼。　　　　林卿卿点点头：“嗯。”面上挂了一点关切，进了内室，“佩佩怎么了？不开心吗？”　　　　打骂的声音顿了片刻，随即变为尖锐的咒骂：“林卿卿！你还敢来！”　　　　林卿卿勾了勾唇，她怎么不敢来？面上表情更为关切，站在离床前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担忧地道：“佩佩，你是不是很疼啊？”　　　　林佩佩挨了二十个板子，虽然在黄氏的看管下，并没有打得很重。但到底是惹了徐渭才挨打的，因而下人们不敢放太多水，免得被徐渭察觉。因此，林佩佩的筋骨虽然没伤着，皮肉却是吃了大苦头。　　　　“你少假惺惺！”林佩佩趴在床上，披头散发的，狼狈又可怜，此刻死死盯着林卿卿，咬牙切齿地道：“等我好了，你等着瞧！”　　　　她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头一回栽在林卿卿的手里，还吃了这样大的苦头，林佩佩很是不甘，看着林卿卿的眼神，像要把她吃了。　　　　“你还敢惹我啊？”林卿卿浅浅笑着，举起手拨弄着发丝，袖子滑落至手肘，露出挂在腕上的一抹翠绿。　　　　林佩佩的目光几乎是粘在了那只手镯上！　　　　磨牙声从她口中发出来：“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次是有肃王替你说话！下回你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她太想要这套翡翠首饰了！　　　　太漂亮了！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首饰！　　　　为什么爹要她还给林卿卿？一想到这里，林佩佩就气得眼红！　　　　林卿卿扭头对身后伺候的丫鬟道：“我有点悄悄话跟你们家二小姐说，都退开一点。”　　　　丫鬟们个个鼻青脸肿，全都是被林佩佩摔打出来的，也想下去喘口气，便应声退下了。　　　　等人一走，林卿卿脸上的笑就收了起来，她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林佩佩。　　　　她的表情带着点莫测，跟以往的懦弱绵软不同，让林佩佩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竟有些发憷：“你想干什么？”　　　　“林佩佩，欺负我那么多年，很爽是不是？”林卿卿轻声问。　　　　林佩佩被她一提醒，顿时想起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她欺负林卿卿，胆气一下子上来了：“怎么样？我就是欺负你，有种你去告诉爹啊，看爹向着谁？”　　　　这么多年来，林佩佩有恃无恐，从小就敢把林卿卿从假山上推下来，仗的什么？仗的是她得林兴成的喜欢，而林卿卿没人疼没人爱！　　　　她若是胆怯了也还罢了，偏偏这么嚣张，说的话又是直戳林卿卿痛脚的，顿时让林卿卿的眼神阴沉下来。　　　　“你干什么？”林佩佩看着林卿卿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前，那股莫名的畏惧又涌上来，“你敢碰我一下，看我不告诉爹！”　　　　林卿卿并不是一个擅长口舌的人，此时更是懒得跟她啰嗦，直接上前掀开林佩佩的被子，举起手便朝她屁股上打下去！　　　　“啊——”林佩佩发出一声惨叫。　　　　她本来就挨了板子，这几日伤口在结痂，被林卿卿一打，结的痂顿时裂开，痛得她面色惨白，叫声凄厉得像鬼似的。　　　　外头喘气的丫鬟们骤然听见这一声，全都吓了一跳，冲进来一看，就见从来都是绵软好性儿，从来不跟人争辩也不跟人动手的大小姐，此刻拿着鸡毛掸子，正在“啪啪”的抽着二小姐的屁股！　　　　眼瞧着二小姐的裤子红了一片，竟是结的痂裂开了，吓得连忙冲上前：“大小姐住手！”　　　　林卿卿不等她们冲过来，就撒手丢了鸡毛掸子，站在一边，冷冷地道：“滚开！”　　　　她瞳仁漆黑，眼神冰冷，竟有几分林兴成的气势，把丫鬟们都吓了一跳，呆呆的不敢近她。　　　　林卿卿冷冷地扫了林佩佩一眼，讥笑一声：“佩佩好好养伤，别再顽皮了。”　　　　说完，转身离去。　　　　身后静了片刻，才传了林佩佩的大喊声：“还站着干什么？去给我把她抓回来！我要扒了她的皮！贱人！”　　　　林卿卿住脚，转身往后看去，只见三四个丫鬟冲了出来，似乎要来抓她。与她对视一眼，全都住了脚。　　　　林卿卿不动，她们也不动。　　　　丫鬟们的眼里闪动着犹豫，直到林卿卿转身离开，也没有冲过去抓她。　　　　这就对了，哪有下人抓主子的道理？　　　　林卿卿回去没多久，有下人进来，说是林兴成要见她。　　　　林兴成才见了她，又要见她？　　　　林卿卿的眉头挑起来，想起林佩佩的话来：“你敢碰我一下，看我不告诉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