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鹤

第三章　　　　酒过半酣，果勒世子表示路途波折身心疲惫，想先去休息。周锦让曾国发跟着去细细安排。　　　　曾国发领着世子一行绕到后院，一路跟四人讲解府院结构，将军在周国虽官位不低地位崇高，但是将军一向厌恶铺张和虚势，所以整个将军府虽不大却也精巧。果勒被安排在西苑，有主卧有偏院还带有小厨房，是招待将军朋友常用的别苑。行至房间，曾总管就以前院繁忙为由告辞。果勒拿出行李中装的玉扳指想赠与总管，曾国发一边推辞一边笑道：“世子这是折煞小人呀，让我们将军知道了，我是要受家法的呀。”　　　　果勒一时有些窘迫，看到站在一旁的小厮丫鬟俱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叹口气，只能把东西又交给萨力。　　　　萨力倒是觉得无所谓，将扳指在手中抛了抛又丢给木山，木山本想再抛起来看到自家哥哥责备的目光赶紧停止嬉闹将扳指放进木箱。　　　　挥退众人，四人在离开帐篷后第一次得到了独处，围坐在客厅的圆桌前，看着这屋檐花柱，才真正意识到离开家乡已经很远很远了，而这里也仅有我们互相依靠了。　　　　木山木塔在偏殿住下，萨力执意要睡在世子的床前，他是世子的奴隶，怎么可以离开他？主卧连着的小房间带有休息的床铺，定是仆人的休息床榻，萨力就在这儿睡下了。　　　　夜里却起风了，萨力睁着眼睛一直无法入眠，卧室里有熏香，甜腻闷人，不是草原上的青草味。世界变了很多，今天给那个谄媚奴才送礼的世子也让他陌生，是不是在这里都必须变化。　　　　翌日，四人早早在丫鬟门伺候下用过早饭，吃食上虽还有些不习惯，但是果勒也知道他们这里由小厨房专门供给吃食已经是尽量照顾他们的想法，有不喜欢的可以随时再做。　　　　早饭刚撤下，这周府公子周舒就带着侍从走了进来，少年笑容满面：“还没和世子好好说会儿话，昨儿我换了衣服出来父亲就说世子乏了回院子了。在下周舒。”　　　　“在下果勒，这是我的侍卫萨力、木塔、木山。”　　　　“哇，你们个子都好大啊，哎，姆妈就是说我太挑食了，所以总长不高。”周舒似乎十分后悔，拿着手上的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大声笑了出来：“但是赵姐姐说了，天塌下来都是长得高的人顶着，到时候你们顶着，我就偷偷溜走了。”　　　　四人被周舒的奇思妙想给弄得不知怎么回答为好。　　　　“少爷，你今天不是来邀请世子一起去翡翠楼吃那特定的群英荟萃么。”一旁的石头见怪不怪的提醒着。　　　　“对对对，我前几天就跟翡翠楼老板打了招呼了，这周的群英荟萃必须是我的。咱们这就去！快，世子，咱们要快些出门啊。”周舒说着就上前抓住果勒的双手，拉着往院门走去。不是传言周国人最重视礼数么，这周将军的儿子还真是特立独行。　　　　出门便看见曾总管站在门口，周少爷悄悄走到总管背后再出其不意跳到他背上，曾总管虽被吓了一跳手也是稳稳当当背住了这精贵的少爷。　　　　“总管，总管，我要去吃群英荟萃，给我银子。我要一大锭！”　　　　“少爷这个月的零花钱可早就给了，将军可才回来，我这就私自给你肯定要被骂的。”曾总管背着少爷还颠上了。　　　　“不管不管，我可已经答应世子要带他去了，曾总管不给世子买群英荟萃，我要去跟父亲说。曾总管不管世子，让世子饿肚子了。”　　　　原来这周少爷一早来找世子是为了有理由让总管给他想吃的美食支钱啊，这世子昨儿才到府上，这一顿饭都不请吃了，周府还成何体统。　　　　“给，一定给。少爷啊，您这快下来吧，都这么大了总管背不住你了。”曾总管见世子也站在一旁，连忙作揖：“世子莫见怪，我们家少爷就是孩子心性。”　　　　萨力白眼一翻，还孩子心性怕不是傻子吧。　　　　几人说这话，一辆马车就停在了周府门前，一位锦服中年从车上下来，此人中等身高却体宽脸圆，留着精心打理的山羊胡，眼睛虽小却溜圆，仿佛转一下就有无尽的主意。　　　　曾国发看来人便迎了上去：“一早就接到了大人的拜帖，我们将军就说该他上您府上拜会，哪儿敢劳烦您亲自前来。”　　　　“你这一大早又放什么响屁了！我都走门口了，怎么我还倒回去啊？”来人虽胖却步伐极快，几步便走到果勒面前：“这定是传说中尊贵的客人草原上的世子了吧，在下上谷知府赵白鹤。”　　　　果勒连忙作揖，还没说话，就被赵知府挥手打断，他急匆匆网府内走去：“下次请世子上我府上一叙，现在在下找将军有急事，先行一步了。”　　　　周舒一把抓住世子举起的双手，下巴抬高了不屑的说：“别跟这种坏人的说话，我们这儿的百姓可讨厌这个知府了。”　　　　“臭小子，我还没老到耳背。”这赵白鹤人都走入内院了，声音却还是传了出来。　　　　赵白鹤急匆匆进了内院，看到周锦还在悠闲吃早餐，气不打一出来，一屁股坐到一旁就急切说道：“你现在是长进了，真是长进了，事情闹这么大，你回来不来找我就算了，还喝成这样，你现在醒酒了么你。”　　　　“醒了醒了，昨天陪老陈他们几个喝了几杯，我就没喝多。”周锦还在慢条斯理地用筷子挑着萝卜干，赵白鹤将他的筷子夺了过去一把拍在桌上。　　“你给我老实交待，轻羽骑你就这么给丢了？”　　　　“这皇上让我交出来，我能怎么着？”周锦倒是不着急，没萝卜干这粥还是可以喝的。　　　　“那可都是我拿银子给砸出来的兵啊，凭什么就给扔在西北了？啊，你说，那马多精贵啊，吃的都是我们上谷这边最好的稻米，还有那些轻甲，那每一套都是银子啊，在你手上吧我还能想通，你倒好，你都不跟我商量下就给送给别人了，还带个祸害回来，是嫌我们这上谷太平日子过多了啊？”赵大人说的激动，脸都红了，看到对面的人还有心思喝粥又气的，站起来围着小桌子转圈。　　　　“是是是，我该和赵大人商量一下，这不是事出突然么。等赵大人批复了公文，我这头都得交代在那草地上。”　　　　赵白鹤急凑到他面前：“什么情况，我这就听说了你兵权被剥夺了。怎么，还有内幕？”　　　　“城里得少爷让我去跟前伺候着，还想把那看家得活儿给我，你说老太太还有那些养的狗能答应么？我这一琢磨，还不如回来给赵大人看门呢。”　　　　“说什么屁话。”赵白鹤摸着自己的胡子，深思了一下：“那你带个祸害回来干嘛？”　　　　“我这不是还给自己带个念想回来么，少爷可就等着过两年这祸害去城里搅混水呢。”　　　　“那我的轻羽骑呢。”赵大人一寻思，还是肉痛这钱啊。　　　　“那马认得主子可都是我们上谷孩儿，最重要是口粮可就认咱这土里长的。跑不了，都是赵大人的。跟我项上人头一样，都是赵大人的。”　　　　周锦放下粥，与赵白鹤相视一笑，赵大人一看他这没皮没脸的样子又觉得这几天着急忙荒的自己特别难堪，眉头一皱：“去去去，给我也上一碗，我这都担心几天了，食不下咽的。”　　　　赵大人吃了两口小菜，又叨叨周锦吃的什么玩意，正经饭菜不吃。两人就这白粥小菜聊了起来。　　　　另一边果勒一行是第一次走在周国的街道上，上谷城更是周国有名的富饶之地，上古的城区该是怎样一番景象。　　　　上谷城依河而建，最出名的景观便是十桥十洞。正阳门进城就是沿河而建许多商户，这里聚集了上谷城最美丽的繁华，聚集了上谷城最丰美的奢华。一桥一行当，跨过一个桥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这上谷城也有着流传已久的顺口溜。　　　　身穿“益乐彩”，摸着“福寿堂”，专吃“翡翠楼”，醉卧“三大碗”，姑娘得是“绮红院”，发财就得“鸿福天”。　　　　这说的就是上谷城最出名得吃喝玩乐。　　　　益乐彩是一家老字号得绸缎庄，绫罗绸缎皮草布料应有尽有。听说皇宫里得皇子殿下穿的常服可都是他们这得布。　　　　福寿堂那是最有名的玉石铺子，玉如意芙蓉石血玛瑙那是富丽堂皇，那掌柜的剔牙的可都是和田玉，讲究着呢。　　　　翡翠楼就是这周少爷最喜欢的酒楼了，这里的厨子传说是御膳房退下来的，每月开一席群英荟萃，天下珍馐都在这一桌，每个月就这一桌，要吃您得排队啊，想插队，没问题，加银子啊，您出价比预定的人高，这贪财的老板就让您上席。　　　　翡翠楼里吃菜但这酒必须喝三大碗，秦寡妇那一坛子密酿，别说平常百姓，就是周将军也是认准了喝的。　　　　绮红院必然就是这风月之地，每年这花魁之争可是让门槛都可以踏平，姑娘们楼台亮相可以堪比春节元宵的盛会。　　　　鸿福天是实力雄厚背景高深的赌坊了，有人在这儿一夜发财，店里护卫抬着银子送主顾回家，有人在这儿散尽家财被揍出门去，鸿福天有的是银子，而且绝不出千，有本事赢就拿银子走，所有多的是盼着鸿福齐天的人走进去试试命格。　　　　除了这些家喻户晓的商铺，河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各式各样的商铺构建了上谷城非比寻常的热闹。　　　　周舒带着果勒等人，一会儿去点心铺看看，一会儿去木匠那儿玩儿，一会儿要吃芙蓉果又满街找寻，众人跟在身后不堪其累，因着初来乍到也不敢随意乱走，又担心世子安全，萨力又些气恼的看着在一旁不动声色一会儿付钱一会儿劝阻的侍从石头，这人虽忙碌最多却脚步丝毫不乱，眼神没有一点恍惚，永远护着少爷，出门已经半晌气息丝毫不杂，这肯定不是简单的侍从。　　　　“世子，如若乏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萨力看到世子眉头深锁。　　　　“萨力，我没有累，就是觉得，这些东西在这富饶之地却是唾手可得甚至那街边的乞丐都对这一切理所当然，而我们西北部落却连看一眼都得通过周国的商贩高价而来，上神竟是如此不公。”世子被这里的繁华所迷，骤然想起远方的阿妈阿爸这一生竟不能看到这样不一样的国度，在生存都已是困难的地方，哪里有着这样的富饶。　　　　“哼，不过是些俗物，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这里的风都不奔跑。”　　　　世子看到这样直白的萨力，摇了摇头。萨力没有办法体会到此刻他内心的震撼。　　　　“少爷，我们再不去翡翠楼那群英荟萃张发财可不会给你留着。”石头在一旁不紧不慢提醒着。　　　　“对对，我今天要请世子去吃群英荟萃呢，走，世子，就在前面。绝对是你没吃过的美食。”这周少爷放下一手的果壳瓜子又想起勒他的酒席，真不知道一路没停下的嘴巴怎么还能吃下传说中最好的酒席。　　　　众人迅速来到了翡翠楼，三层的小楼门口挂着喜庆的灯笼，牌匾却是一块破旧的木板上面遒劲笔力书写着翡翠楼。　　　　正准备进门，周舒却看见了赵家小姐的马车，忙迎上去：“可是赵姐姐要去什么地方。”　　　　车上的丫鬟认出了周少爷让车夫停下了马，回道：“小姐要去青云寺祈福呢，周少爷可要同去？”　　　　“今日我要宴请世子，可是早早重金定了群英荟萃，赵姐姐如果赏脸，可否一起呢？”　　　　赵小姐揭开布帘，下了马车：“这酒席姐姐就不凑热闹了，但是我该和世子打个招呼再走才是。”　　　　赵家小姐款款而来，一抬眼，睫毛轻轻一动，一说话就抬起了笑颜，真是天人之姿，煞是好看，萨力觉得这样好看的大概就是草原上传说中圣洁的白鹿了吧。　　　　“世子有礼，在下赵秋露，上谷知府赵白鹤正是家父，他一直念叨着该去将军府拜会世子，遗憾他最近身体抱恙不能及时前去，择日定要与世子好好举杯呢。”　　　　果勒想起今日一早碰见的那位“抱恙”的知府可是走路带风啊，但是也确实不好反驳：“是在下应登门拜访，改日定让将军引荐引荐。”　　　　看着不动声色说胡话的两人，萨力是真觉得无聊透了，这赵小姐再漂亮也是个谎话连篇的人，白鹿可从不会骗人。　　　　赵家小姐告辞启程，众人也就走进了这天下第一楼翡翠楼，要去试一试群英荟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