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玉蝉可真精致,活的似的!”  菊笑看着梳妆台上的玉蝉,好奇地打听玉蝉的来处,玉绳只道摊上淘的,要是说是和尚给的,菊笑肯定会大惊小怪。  “您每次外出我都在呢……我怎么没有看见……”  菊笑半信半疑,那玉蝉通透莹润,明眼人瞧都是块无暇良玉,她家姑娘却说是瑕疵货,但又见姑娘眉色如常,不像骗她,也许……是姑娘走运买的?  玉绳躺床上,想起心大的菊笑有些好笑,摸出随身带着的玉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玉蝉变成了一只雪白的蝴蝶,带着玉绳与百花共舞,玉绳低头瞧见一只水仙花上面躺着一个小和尚,对她媚笑,玉绳指挥蝴蝶带她靠近,美和尚的脸越来越清晰,近了,他低笑:“星星?小星星?”  玉绳伸手,突然俏和尚对她大吼:“臭丫头!巳时了!还要不要逛青歌楼了?!”  玉绳差点儿从蝴蝶翅膀掉下去,定睛看去,哗!这不是容源那混蛋吗!  “猪丫头你总算醒了!”容源捏捏她的鼻子,直起身子坐在床边,“你再不醒表哥我就揍醒你,哎!”  玉绳忽地坐起。  是了!容源读书几天,昨日放假,晚上散步还和这家伙商量着要去青歌楼放浪形骸来着!她竟给忘了!  “快起来,我好不容易放一次假……”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出去出去!”  玉绳推推他,喊菊笑进来。  玉绳换上湖蓝色长袍,束起长发,还让菊笑在她眉间点一朱砂,拿起折扇,玉绳满意点点头,嗯,玉树临风流倜傥,花花公子,像!  玉绳支开菊笑,俩人偷偷摸摸从偏门溜出去,已是正午,大街上人来人往,茶摊上坐着走南闯北的侠客,正大声谈笑着;有少女在脂头铺子,小声嘀咕着什么,不一会儿就笑作一团,许是说到了心上郎;卖糖葫芦浇糖人的老爷爷那儿围绕着一群小子,叽叽喳喳,一个要大老虎一个要大狮子,不一会儿就分帮结派吵吵嚷嚷了……  果然,混乱的一切,不会影响到津州的日子。  万里茶楼,说书先生嘬口茶,开了尺,讲起昨日的下回分解,玉绳在楼上伴着故事大快朵颐,几盏茶,说书先生停了,玉绳也吃饱喝足眯眼摊在木椅上,容源嫌弃地挑她刺,给她倒杯茶。  楼下有人说起了战事,玉绳喝着茶支起耳朵听。  六皇子的兵杀到了芷州,邻着的安地拉与芷州军队合并,共同对抗叛军,但以少抗多,历来难胜,只勉强抵住了叛军的前进,两败俱伤,叛军驻扎在芷州外岭,偶尔还会骚扰一下,听说姚州知州派了刚刚成熟的军队去,大概也只能勉强抵抗一段时间,若是朝廷的援军再不到,怕是……  娘亲这几日也在伤神这个,兄姐必然上阵了,而若是芷州被破,姚州……凶多吉少。  而她们萧家,怕也凶多吉少了。  不会的,他们不会有事的。  玉绳出神,容源看不过她这样担忧,一把揽住她往外带。  “走,和哥哥逍遥去!”  青歌楼申时方开,他们来的正是时候,巷子外没有多少人。门口站着的妖娆女子见到玉绳和容源,马上笑开了眼,迎上去:“两位公子许久没有来了,菁黎每天都念叨着呢……”  “哈哈哈哈!菁黎可好?”  玉绳打开木扇,问道。  阿姆一面带他们走着:“公子见了便知,丫头这会儿该是在练琴呢。”  玉绳在津州的消遣,除了听书逛铺子,就是和容源来青歌楼了。青歌楼的女子卖艺不卖身,玉绳最喜欢的就是菁黎了,她长有一张狐媚脸,玉绳第一次见到就被勾了魂去。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姣姣女兮,玉绳自诩天人之姿,见了菁黎才知自己见识短浅。菁黎在琴艺也颇有造诣,想来若非家遭横祸,她大概会在三年前嫁给她的心上人,可惜……  “菁黎,看看谁来了?”  “可是萧郎来了?且等一等,菁黎收拾收拾。”  “噗嗤,有什么好收拾的,咱俩这样好~”  容源在后面直翻白眼。  吱呀——  菁黎的小脸露出来,她今日没有浓妆艳抹,端的是出水芙蓉。  玉绳和容源进去,阿姆识趣地走开。  确实有些乱,菁黎似乎在收拾东西,她心爱的七弦琴搁在床边。  菁黎上了龙井泉水泡的玉茶,玉绳所爱的,而后给玉绳捏肩:“不知萧郎这次会待多久?”  “不清楚呢,这战事何日结束呢?”  玉绳叹气。  “快了,等援军到了,六皇子很快就会落网的。”  “……”  容源轻哼一声:“哼,妇人之见!”  容源不喜欢菁黎,从前他们来青歌楼是来寻乐子,自从遇见了菁黎,玉绳就只往那儿跑,魂都被勾了去,连他这个亲亲表哥都不要了,这女子除了琴艺好,会几样哄蠢玉绳的花样,还有哪儿好?哪儿比他好了?偏偏每次玉绳来津州都要上青歌楼,他又挨不住她的撒娇,还怕她被拐了。  突然耳朵一痛——  “哎痛痛痛错了错了星星表哥我说错了松手松手……”  菁黎微微一笑:“萧郎和表哥可真是要好,菁黎好是羡慕,真想有一个如容兄这般的兄长。”  “哼,有我这个好表哥是她十辈子修来的福分!”容源坐到窗边,离她们远远的,“也是我十八辈子做的孽太多!”  哼,连他说说都不让,菁黎这个女人给她喝了什么汤?改天叫个天师来给她驱驱……  “王八猿!”  伴随着三个字来的是玉绳的折扇,容源堪堪接住,不再说话,翻起窗边的话本子。  玉绳好看话本子,认识她的人都知道。  玉绳呷口茶,摸摸菁黎的脸:“菁黎菁黎,最近可有什么好玩的?”  菁黎避开问题,把耳边散发绕至耳后,问:“萧郎今日想听什么?”  玉绳沉吟片刻,只让她随意。  “那便《行歌》罢……”   菁黎转身去取琴,《行歌》是前年所作的曲子,送给要离开津州的好友玉绳,如今重奏,倒也应景了。  琴声潺潺流动,有如山间幽谷之泉,淌过过往点滴,淌过岁月流离,高唱相遇的雀跃,又低吟离别的苦痛。  玉绳听过几次,这次却听出比以往更浓的不舍,没等她想明白,那边琴声渐渐沉寂,约莫是要停了。突然峰回路转,变得慷慨铿锵,荡气回肠,如战场厮杀,烽火战鼓,可震星辰,城墙下,黄土沉沉,仿佛听见将兵们的声音,犯我者,杀!突转凄凉,战争结束?战败了?不,是胜利了,琴声高扬,将士凯旋,家国安平,亲人聚合……  曲毕,酣畅淋漓,三人沉默良久,各有所思。  玉绳呼一口气,拿起桌上糕点抛进嘴里,看看菁黎:“菁黎,你怎么这样怪?出什么事了?”  每每做了新曲,菁黎都会告诉她,今日这一曲,更像是临时起意所作,玉绳觉得那里边有话,只是她愚笨,听不出来。  菁黎随意拨弄拨弄琴弦,一会儿才道:“萧娘,我……要离开了……”  玉绳大惊:“离开?去哪儿?”  容源也吃惊地站起来,他吃惊的是菁黎居然称玉绳为萧娘!  “你知她是女子?!”  当然,没有人理他,容源气得坐回去,思索着菁黎是何时知道的,他一直认为菁黎魅惑玉绳……  “起州吧,那是我的家乡,”菁黎站起,缓缓走向玉绳,“我与青歌楼签的契也到期了,不需要再卖艺,留在这儿也是麻烦。”  玉绳不舍:“津州不好吗?”  菁黎轻笑,眼底波光流转:“不是不好,只是津州太繁华了,我也想家了,便回去吧。”  而后她又笑:“若不是想着萧娘你,前些日子就走了,怕你一时伤心,没让人告诉你,就等着你来。”  玉绳不知道说什么,泪珠子都要掉了,她好友不多,菁黎是她为数不多的知己中最温柔最美的最懂她的。  菁黎好笑地抹去她的泪:“傻丫头,天下无不散宴席,可天下有多大?人一辈子又多久?我们总会再见的。”  玉绳想想也对,勉强接受了。  择日不如撞日,菁黎转身收拾,打算他们离开了她便启程。  “明日再走吧?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觉!”  容源听了差点儿没跳起来:“萧玉绳!你胆子肥了!要是不回去你娘可不会饶过你!”  他说的有道理,玉绳不假思索道:“那今晚你来容府吧!我不管!我就要和你睡觉,我要好久见不到你了!”  容源瞪她:“萧玉绳!容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菁黎又不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能进!又不是和你睡觉!”  “我又不稀罕和她睡觉!我说她不能去就不能去!”  “那我就在这里过夜!反正是你带我出门的!怪你!”  “……”  菁黎夹在中间哭笑不得,他们大吵一架,两个人从小到大的糗事都一箩筐抖了出来,当然最后容源败下阵来,他也舍不得玉绳难过,只能助纣为虐了。  于是三人嘀嘀咕咕耳语一阵,对好话免得穿帮,好在玉绳常在家里说起菁黎,只是不曾说过她的身份,解释起来也不难。  在青歌楼用过晚饭,菁黎收了细软,跟着入了容府。  再不舍也要分别,隔日卯时容源去义塾时,菁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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