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廿八,皇太子纳正妃,行迎亲仪,授宝册印,引乘凤舆,嘉聘礼成,皇太子妃阮氏翟服金冠,入主东宫。  太子由礼官指引,挑喜帕,饮合卺,礼毕宫人尽散,寝殿之中只余夫妻二人。    龙凤红烛徐徐燃烧,阮君兰双手交叠于膝间,低首垂眸,繁复金冠衬得一张瓜子脸格外娇小,盛妆之下腮如艳霞,唇如含朱。    这跟她往常模样倒很不相同,太子轻笑一声,就见小娇娘从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细密睫毛止不住轻轻颤动起来。  目光渐移,落到她耳垂上坠着的龙眼大小的东珠上,太子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那发烫的耳垂,就叫她忽的缩回了身子。    太子只得收手,坐到她身侧带着笑意柔声道:“吓着你了?我是想为你卸下着耳坠,看着沉的慌。”    阮君兰羞意更甚:“臣妾自己来,殿下劳碌一天了,且歇一歇。”  说完不敢看他,自己坐到了妆台前,对镜认真拆卸首饰。    这是……在照顾自己的身子?太子浅笑,眼睛望着妻子背影,脑中想起先前邵勉与他转述之语。    如裴旻所提,邵勉回去后斟酌许久,到底还是跟阮君兰透露了实情。    阮君兰先是不敢置信,而后又默然许久,邵勉与她对坐,听不见抽泣声,却能看见泪珠成串的从她眼中滚落。  这个妹妹从来知礼,这还是第一回看她如此失态,他心生不忍,想要劝慰却又无从开口。    陪坐了半晌,阮君兰才抽抽嗒嗒开了口:“便是殿下有意,我也不能悔婚。此时反悔,不仅拖累家中,也对不起殿下坦诚之心。他若一瞒到底,我也只能当个糊涂新娘。如今他坦然告知,起码叫我嫁的明白。”    邵勉按着太子意思说道:“你将来……也许会后悔这段婚事。”    阮君兰擦了擦眼泪:“多谢表哥为我担忧。事情还未到不可转圜的地步,殿下或许得治,长命百岁也说不准。即便不得长寿,那也是我福薄罢了。眼下我无悔意,日后就算后悔,也不怨旁人。”    她望着窗前那盆精心养育的大花惠兰:“不怕表哥笑话我,其实……我早对殿下有了倾慕之意。赐婚以来,殿下待我珍而重之,多有礼遇。诸多用心我何尝不知?在我心中,早已视他为夫婿了。”    阮君兰笑中带泪:“有幸与殿下为伴,便是我的福气。我又怎能奢求这福气长长久久,旷日经年?曾经我总想,那般芝兰玉树、尊贵荣耀的男子成了我未来的夫婿,也不知自己配不配得上。现在倒不必为此发愁了。只要他待我真心,我便以真心回报。往后只求两情相悦,不求朝朝暮暮。”    邵勉再问:“当真不怕抱憾终身?”    阮君兰抬眼看他:“何为抱憾?郡主说得好,凡事皆有不如意。若我许的是旁人,难道就一定美满?世人都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可见佳偶难觅。这天下多的是女子所托非人,郁郁终身。我能嫁给殿下,起码可得良人相伴。表哥不必再劝,若此生与他失之交臂,兴许才是真叫我抱憾终身。”    一字一句落在心头,叫太子既觉难得又生苦涩,既为感动又尝辛酸,五味陈杂,百感交集,最后都化为丝丝绕指柔,点滴甘如蜜。    他看着阮君兰纤细背影,在心中悄悄描画妻子品貌。她应是个细致又有耐心的人,拆起头发来轻柔有序,动静轻微。她还是个礼数极好的女子,举手投足优雅温婉,仪态万方。  难以想象这么娇弱的妻子,却能那般坚定不移的话。什么叫弱水千流能容万物,他算是有幸见识到了。    阮君兰见太子一直望着自己不语,半是害羞半是好奇,转身鼓足了底气细声问他:“殿下在想什么?”    太子这才收拢思绪,起身走向太子妃,双手按在她肩头,对着镜中清秀侧颜,俯身耳语:“我在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月色清亮,铺洒满地。阮府一一送走宾客,下人们忙着收拾,阮夫人依旧是满脸喜意:“鞭炮红屑都堆在一处,明日再理出去。喜字灯笼也都不撤,挂上通宵。门外立桶喜粥,夜里来往的若有乞儿不许打骂,都施一碗粥食,赏几文喜钱,好生打发了。”    邵勉跟着也笑:“许久不见姑母这样好兴致。”    阮夫人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脚下虚浮,叫侄儿一把扶住了:“我这心里啊,又是欢喜,又是不舍。一天的功夫,真是尝了百般滋味。多亏有你,要指望你兄弟跟你姑父,那是万万不成的了!好孩子,难为你宫里宫外来回跑,这个时辰还没歇下。”    邵勉难得看姑母这般情状,表弟阮君彻年纪小,人也文文弱弱,背了姐姐腿脚直打颤,还是他早早接了过来,一路将新娘子背到门外,送至迎亲女官手里,踩着红绸上了辇轿。  姑父更是人逢喜事来酒不拒,偏偏又是个三杯倒,一圈酒席还没转圆,就叫下人连抱带抬送了回屋。阮夫人遣了小厮照看着,说是这会子还没醒,向来最规矩知礼的一个人,仰面朝天歪在榻上,酒气冲天鼾声如雷,半点往日仪态也无了。    想起这两个“不争气的”,阮夫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吩咐完家仆各项事宜,由侄子扶着在院中石凳上坐下。  小丫鬟奉了茶水,邵勉替姑母斟了一杯,阮夫人歇了片刻方觉松快,这才细细打量起他来。    这个侄儿譬如她半个儿子,当年也是她抱过哄过的,可不知何时起,他就老成起来,小小年纪就有大人模样,吃饭睡觉,练功读书,样样不必叫人操心。  再大一些更是懂事稳重,这些年在外历练战事,在内打理王府,不知不觉间竟叫人依靠起他来,自己有点什么事,都要跟这个侄儿通通气,打打商量,才觉得踏实。    阮夫人看着他的眉眼,心底一软,再如何能干,论起年纪也还是个孩子。  握了侄儿的手感慨:“我们勉儿这样一表人才,也不知将来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家才配的上。”    大女儿小时候,她还动过亲上加亲的念头,若不是得了圣上赐婚,兴许这侄子就真成了半子了。    邵勉有些窘意,他早过了跟长辈撒娇的时候,姑母这样亲昵,倒叫他有些不习惯:“侄儿东征西战的,少有安定时候,说起来也是耽误人家女子大好年华。”    “胡说。”阮夫人眼里,他自然是千好百好的,比起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还叫人喜欢,“你也到了年纪了,总不能将来你兄弟都定了人家,你还没个着落。”  说着又有些泛起泪意来:“邵家就你这么个香火,如今君兰嫁了好人家,君彻也相看起来了。你母亲久不出去交际,姑母若不为你操心,将来可有什么颜面与你父亲交待?”    邵勉向来敬重这个姑母,此刻赶紧劝道:“今天是妹妹大喜的日子,若惹姑母掉泪,倒是我的过失。”    阮夫人这才止住,叹道:“我知道你这个孩子向来有主意,可终身大事不可疏忽。纵不为自己,也该为家里想想。你祖父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他是疼你才从不念叨,难道还真不心急?你且看今天他精神多好,若见着你成婚,那才是最叫他高兴的。”  见他动容,又劝道:“再说你母亲,这些年越发不出佛堂了。若你成婚生子,她也能享儿孙之乐,总不能真叫她一辈子对着牌位过日子。”    邵勉知道姑母是真心为自己,这一番话句句皆是肺腑之言,点头道:“您放心,母亲已经与我提过了,忙完手头这桩事,我会认真打算。”    阮夫人听了身子一倾:“你母亲提过了?是哪家的姑娘?”    邵勉轻声:“是姜家二房的表妹,二夫人曾与母亲提过这事。”    话未说完,阮夫人面色一变,忿而出声:“那可不成!”    邵勉哭笑不得,连忙轻按住她:“姑母勿急,母亲也是这么说。只不过叫我去问问我的意思。”    阮夫人这才敛色,眉头依然紧紧皱着:“这还像话。不是姑母嘴碎,你这个二舅家也太不成样子。当年咱们落魄的时候,他是什么嘴脸?如今看你好了,又攀扯上来。好大的脸面。”    怕邵勉年轻不经缠,酒意之下叙起过往来:“当初你父亲对你母亲是一见倾心,纵然门第上隔了些,可她人才出众,品貌皆良,你祖母也很喜欢,诚心诚意聘了来。那段日子,姜家也是跟咱们亲近过的。”  这些事她平日也不提,借着醉意却是不吐不快:“可谁知你父亲……那么早就去了。琅州一役城门失守,你父亲没能活着回来,一干部下死得死,伤得伤,保住了命的也都叫看管起来,姜家大郎就在其中。”    邵千云的最后一点私心,就是保住了妻子长兄,可惜自己却再也不能护住妻儿。    阮夫人回想起当年情景依旧齿冷:“圣上旨意悬而未决,姜家怕受牵连便罢了。可你这个二舅也太混账,那个节骨眼闹上门来,你祖母跟着去了,头七都未过,你祖父也受不住病倒,家里只余你母亲和我一个外嫁女顶事,他不讲半点情面,拉着你母亲便要和离接回家去。”  话间当年一幕幕涌上心头,阮夫人越说越气:“咱们到底还是王府呢,他敢这么没有章法,还不是打量着你祖父一倒,这块忠威牌匾便靠不住了。届时圣上治罪,不单王府大势已去,姜家也要易他为主。”    她冷笑一声:“你母亲不愿,他们倒好,竟逼她交出嫁妆,说是怕咱们昧了去。我看你这二舅,哪里是来接姐姐,分明就是来接嫁妆的,生怕王府落魄,这些钱都填补了进来。”  说起嫁妆更是气愤:“这些没良心的。当初你祖母为这婚事办的好看,不但置办聘礼,连嫁妆也备了大半,不然姜家怎么摆的起那六十四抬的排场?王府得势的时候,便贴上来,一遭逢难,竟立时变了嘴脸,见你母亲不从,当即甩下话来,从此划清界限,不予往来。”    “可怜你母亲,失了丈夫,没了婆母,原还与我抱头哭过,可自打你二舅那一回闹过,她就冷硬起来,变了个人似的,再难看她掉一滴泪。话说回来,她待你严厉也是用心良苦,王府譬如一块肥肉,周遭垂涎之人比比皆是,若你立不起来,迟早为人鱼肉。”    邵勉虽不清楚这些,可他懂事的早。小孩子年幼,眼睛却瞧得起分明,他自小便知道母亲不待见外家,再加上二房作派惹人生厌,也就从不亲近二舅,没成想还有如此往事。    阮夫人接着道:“苍天有眼,你祖父到底是挺过来了,圣上终于下旨,不但未曾降罪,反而多有照拂。姜家这才回转,这些年来,若不是你大舅还记着点当初的恩情,只怕两家早就断绝了来往。”    “若不是看你母亲的面子,看大房与你父亲往年的交情,凭他二房也想登王府的门?”  阮夫人说的痛快,又叮嘱道:“蛇鼠一窝,你这个二舅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以为你母亲闭门不出就好诓哄?我今日再多嘴一句,你那个表妹可是被退了亲的,茶余饭后谁不拿她当个笑谈。竟也有脸攀扯,真是痴心妄想。勉儿,你可万万不能被骗了去。”    邵勉点头:“姑母放心,我已同母亲说明白了,这门亲事成不了。”    姜家二房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当天他就叫人去查,果然查出了点眉目。    姜薇雨幼时就定了亲,正是姚家表亲的长子,那时珍嫔倍受荣宠封妃有望,二房立时搭上人家,换了信物,只等结亲。  可谁知后来竟是孟家女封了妃位,孟父把持吏部,姚家更是处处受制,一官一爵止步不前,连带着这个表亲也受了牵连,再难晋升。    姜家二房这才慢慢冷了下来,二夫人眼见女儿生的越来越是婀娜貌美,可姚家小郎仍无功名,不禁悔不当初。  以女儿这样的姿色,又有姜冉蘅这样夫家显赫的姑姑,怎么样也该嫁个官身。二夫人心内不满,面上也就带了出来,婚事一拖再拖,恨不得糊弄过去。  等今年姚家小郎中了举,珍嫔又升了贵嫔,人人都道姚家怕不是春风又起。二夫人这才又抖起尾巴来,心想女儿这桩婚事倒也看得入眼。    谁知姚家那表亲不乐意了,谁家孩子不是心头肉,再不愿叫儿子受这个窝囊气。姜家没等着聘书,却等来一纸退亲信,直言“齐大非偶”,婚事作罢。    二夫人在家里跳脚骂了几天,还是女儿羞羞答答找了她,说表哥堪为良配。这才一拍大腿,可不是?女儿嫁了他做王妃,比那什么小小举人不是富贵的多?    再看女儿这情状,怕是早就芳心暗许,怪不得先前待那姚家小郎也是不冷不热的。二夫人立马打定主意,青梅竹马,天作之合,就是挖空心思也要把女儿嫁进王府去。等将来老王爷两腿一伸,这偌大的身家,可就都是女儿的了。  姜家二房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却不知邵家上下都无半点意动。    阮夫人见邵勉心意果决,方才满意,拍拍他的手:“你果然叫我放心,是个拎的清的。”    想了想又皱了眉,“过几日我还得亲自去一趟王府,跟你祖父你母亲都打好招呼,他们一个是男人家,一个又不怎么交际,别回头真被你二舅母这样的人诓骗了。我看还是要把此事揽过来,亲自替你相看才能踏实。”    -----------------------------------------    太子大婚,这一夜,各人自有心头事。    裴旻在喜宴上多饮了几杯果酒,一时难以入眠,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想起那日邵勉走后,她与太子间的交谈。    那时她劝太子道:“纵然真能退婚,表哥也不想想,普天之下可还有人会娶阮姑娘?”  这可是曾经许配储君的女子,凭她再好,又有谁敢娶回门来。    太子自嘲一笑,叹息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看来不管自己怎么打算,都免不了要叫她寂寥一生。    裴旻望着他:“上次一别,我还想着表哥与邵家走的这样近,是不是也在为日后做打算?一个樊阳王并不保险,再加上一个忠威王,舅母与温家才算底气牢靠。”    太子被这话引了心思,仿佛忘却方才悲苦,浅笑道:“你与我说这些,是来求一个说法,还是你心中已有答案?”    裴旻神情认真:“我心中已有答案,却不知说的对不对。”    太子侧了侧身子,她起身拿过一个腰垫替他放好,才坐下接着说:“表哥若为鸿鹄,我只怕是燕雀。原以为你一举一动皆为筹谋,可听了世孙所言才知,表哥运筹帷幄之下,不过是一颗真心。”    太子含笑望她,示意倾听。    裴旻接着说:“这颗心,于温家为恩,报其辅佐扶持之恩。于外祖母和舅母,是孝,尽人子人孙之孝。于阮姑娘,乃情,所忧所虑皆为她想。于邵家……恐怕是个义字。”    太子意外看她:“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裴旻不作多想:“不曾听说什么。我只是觉得,表哥磊落,即便确实存了心思提携世孙,估摸着也是希望日后借他之力护住嫂嫂。可外祖母说了,你们自幼便情同手足,那时还没有指婚一时,可见你待世孙如此亲近信任,确实是出自兄弟之义。”     太子摇头感叹:“表妹心比玲珑,可我当不起你这个义字。我一手提携邵家,是存了一分私心的。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错,我于子策,确实真心相交,视同手足,此生待他也算无愧。”    这话说的裴旻有些糊涂,太子又开口:“我对表妹,也有一字。”  他看着裴旻懵懂神色,笑道:“一个‘谢’字,谢你知我心忧。”    太子往后靠了靠:“都说高处不胜寒,这话不错。生在皇家越是位尊,便越是孤家寡人,诸多心事不可言说。天地俯仰间,得一闲语人,以前于我是奢望,可如今却能成真。表妹,真要多谢你。”    又唤一声清和,就见他贴身太监呈上一枚精致小匣。  太子颔首示意,裴旻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一枚掐丝镂花臂钏,钏面上镶了颗晶莹剔透的红碧玺。    她取出臂钏,端详半天也没看出究竟,疑惑道:“这是表哥给我的谢礼?”    太子笑着点头,安清和从她手中接过宝钏,轻轻滑动三下边扣,再用力按下,只听“啪嗒”一声,碧玺一面弹开,内里是一方凹刻私印。    裴旻一惊:“这是?”    太子这才开口:“这枚私印可遣一支羽林护卫,若有万一,也能保你宫中安危。不过,我倒情愿你永远用不上它。”    裴旻从安清和手里接过,翻看半晌,将宝钏恢复原状:“表哥,此刻看你,确是像个孤家寡人了。”    她轻叹:“你为了温氏一族,为了未婚妻子,为了忠威王府,甚至为我这个谋面不久的表妹都用尽心思,可你自己呢?”  那枚碧玺臂钏套在她胳膊上刚刚好,裴旻抬眼看他:“表哥,你做了这么多,却没有几人能知你良苦用心,你可为自己打算过?”    太子一愣,片刻过后却又笑开,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幼时得外祖母悉心教导,母亲日夜挂心;年少有子策为友,大儒为师;如今更已幕客满座,知音在前;来日还有娇妻相伴,共度余生。表妹,我已知足,能为你们多做一些,便是我为自己所做的打算了。”    夜色如许,屋内点的是新贡的海棠香,裴旻指间抚上臂间宝钏,阖上双眼渐渐入眠。    梦中,太子夫妇琴瑟和鸣,恩爱和睦,表嫂温婉娴淑,笑意嫣然。  先生不知何时入得宫中,舅母指着摇篮中的娃娃对她赞:“张医圣真是华佗再世,扁鹊再生。你表哥不但痊愈,还给本宫添了个白白胖胖的金孙。旻儿快来看,你这侄儿生的真是可爱可疼。”  她伸头去看,却怎么也瞧不清楚,娃娃的小手在面前摇来摇去,淘气得很。    裴旻慢慢睁眼,却见璎珞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招了招:“主子?你可醒了?这是怎么的,魇着了不成?”    她由璎珞扶着起身,回过神来才发觉窗外已是晨晖和煦,不由得有些失落:“原来是梦……”  想起梦中阮君兰笑意满满的模样,裴旻一声叹息,也不知嫁与太子对她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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