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虽然过去了,但是这天气一点儿没凉快,公主还是少出门为好。”陈太后关切道:“别说你,就是皇后,哀家瞧着脸色都不太好了。”    每年三伏天池钰都很少出门,陈太后只当她身体弱怕中暑,并未多想。    池延闻言笑着附和,“可不是么,这几日没什么胃口,谁也睡不好,幸亏还有长公主陪着说话。”    “胃口不好?”陈太后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池延:“……是太热了,太医来瞧过,开了点消食的药。”    陈太后失望,“南疆的大夫何时能到?”    池延说:“算起来就是这几日了。”    池延估算的差不多,第二日,南疆的两名大夫便已入京,当天就来别宫拜见皇上。    护送两名大夫入京的是定南王府的护卫,一番行礼后,他便介绍道:“王爷听说是宫里贵人病了立刻就请来了这二位先生,二位先生可以说是南疆最有名的神医了,尤其善治疗疑难杂症。”    叶慈打量那二人,左边一人身材矮小、须发皆白,脸上一脸倨傲。右边一人略年轻些,文质彬彬、颇有几分书卷气。    叶慈道:“二位神医经验丰富,有些规矩无需朕多言,若是日后朕听到一些不该传出去的话,可要找二位神医要个说法。”    二右边那略年轻些的闻言忙恭声道:“陛下放心,草民定守口如瓶。”    那白胡子老头也道:“陛下放心,草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虽然嘴上说着,他脸上却仍然丝毫未见一丝恭敬惶恐,顿了顿又道:“蒙王爷抬举,老朽能进京为天家看病,老朽定不负王爷和陛下厚望。”  旁边随行的侍卫听了这话脸都白了,小心翼翼看向皇上。    叶慈却仿若没听出来一样,只是淡淡扫了那老人一眼,然后起身道:“既如此,二位神医就快请吧,皇姐已经等待多时了。”  池延陪在池钰身边,见大夫来了,他比池钰还要激动,诊脉的整个过程他都屏息凝神在旁看着。    叶慈也跟着紧张,生怕白高兴一场。    屋中最放松的反倒数池钰了,因为池延并未和她说是要看那怪病的,只说是调养身子。    待二人都诊完脉,叶慈先请那位年长的进偏厅问话。“怎么样?”    老人眉头紧皱,“公主殿下怎的会得了这等病症?”    叶慈摇头,“朕如何得知?”连病因都诊不出来,这人的医术怕是够呛。    老人闻言,捻着胡须,半晌不语。    叶慈没工夫看他装深沉,便道;“皇姐这病好些年了,具体原因已不可知。神医可有法子?”    老人沉吟着道:“法子是有,只是长公主恐怕要受些苦?”    “还有什么比年年被这种怪病缠身更苦?”叶慈回想,当时表哥好像也并未受什么苦,便问道。    “长公主中毒日久,若想将毒素逼出体外,要吃七七四十九日的汤药。”    “皇姐常年吃药,这不算什么了。”叶慈刚松了口气,又听老人道:“服下此药后会大汗不止,只怕殿下身子虚弱,长期出汗会伤了津液。”    叶慈皱眉,“就没有更好的法子?”    “老朽尽力了。”老人直言道。    叶慈摆手,“下去吧。”    老人退下后,那位文质彬彬的年轻大夫紧接着进来,他行了一礼,方道:“回陛下,公主殿下是中了一种野果之毒,每到阳气最重时此毒便会扰乱人的心脉,致人疯癫。”    叶慈听他说得有几分眉目,便问道:“你可什么法子?”    “草民可用针灸之法调整心脉,使其不会被此毒所侵。”那人信心满满道。    “可有什么危害?”叶慈问。    “并无甚危害,只是以后每年夏天都要吃几副药罢了。”那人轻描淡写道。    叶慈沉吟片刻,也打发那人下去了。    晚上,她将二人的话原原本本跟池延说了,“这件事还需你和长公主决定。”    池延迟疑良久,“选年长那人吧。”    叶慈挑了挑眉,“那个方法可是会伤身的。”    池延叹息一声,“我知道,可越是这么说越可信,千里迢迢进京,他们肯定都想治好公主的病,讨个名声或讨些赏赐,但在这种情况下,那老大夫却事先说明药方的危害所在,可见慈人非追名逐利之辈。”    “又或许那年轻的医术更高呢?”就她看来,那个年轻大夫明显更有信心。    池延摇了摇头,浅笑说:“两条路,我宁愿选看似艰难的那一条走,至少那些困难是摆在明面上的,可以提前做准备。而那条看似平坦的路,说不定暗藏杀机,但真到了那一刻,可就没那么容易应对了。”    叶慈听了他这个“歪理”,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第二日,叶慈请来那名老大夫给长公主开方,老大夫还颇为谨慎,又问了一次,“长公主服用镇静之药,本就伤了阴气,若是再服下老朽开的方子,恐怕津液亏损,很难再补回来,甚至可能因为伤津而晕厥。”    叶慈道:“朕知道,你且开方吧。”    老人看了面不改色的皇上一眼,这才提笔写方子。一边写还一边啰嗦,“这方子中有几味药十分稀有昂贵。”    叶慈听了不禁笑起来,“难不成朕还买不起?”    老人笑了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何须用一个‘买’字?”    “那你啰嗦什么。”叶慈心说,这老头这般不会说话,还能被舅舅选进京,想必是真有两把刷子。    “只是这两味药生长于南疆,陛下还是抓紧时间吧。”那老人又没头没尾道。    叶慈闻言却是心下一惊,她从龙椅上站起来,两步走到那老人面前。“你这是何意?”    老人面对皇上冷厉的眼神,依旧面不改色,“陛下英明,正是陛下所会之意。”    叶慈笑了一声,“你不过是一个乡野郎中罢了,朕凭什么要会你的意?”    老人写完药方,跪下道:“正如陛下所言,老朽乃一介草民,所以老朽之意也便是西南几万草民之意。去年一战,我们终于把蛮子打跑了,但是我们希望,打跑蛮子的是大齐军队,而不是定南王的卫家军。草民这辈子有幸见了大齐天子,便想说几句真话,如今真话也说了,药方也开了,草民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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