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阻碍重重了?”叶慈不信邪,问道。    池延放下手里的书信,起身招招手,示意叶慈跟上。    二人进了书房,池延提笔在一张纸上飞快把陈季白的新法列了个大概。    叶慈心中暗暗惊讶,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池延写好,就一条一条细数起施行所要面临的困难。    面前的人神色是少见的严肃,目光沉静、思路清晰,他一边说,一边随手写下几个关键的词。    他说完了,朝纸上哪几个词努了努下巴,“这些问题若能解决,此法可行,否则不但朝廷要乱,百姓也会跟着遭殃。”    叶慈看着纸上那俊秀的字迹,默默出神半晌,然后从笔架上又取了一支笔,饱蘸墨水,在那些阻碍后面写上了解决的计策。她写的很简单,也只是一两个词,写完后,看看池延,“你以为如何?”    池延看看纸上的计策,又看看叶慈,“说来简单,行来却难,还有很多变数是我们想象不到的。”    叶慈淡淡道:“那是自然,所有尚未发生的事都存在变数,可我们难道就能因此停留于当下吗?”    池延盯着叶慈,眼中渐渐有了笑意。    叶慈别开目光,没好气道:“你就别装了,你那些小动作当我看不出来?胡孝平在浙江两个县试验新法中的几项制度,要是没你点头,他哪儿来的胆子。”还有沈由这些人,看似不起眼,其实暗中已经在扫除障碍,为新法做准备了。    池延笑起来,“阿慈姐姐果然聪明,真是什么都瞒过你。”    叶慈哼了一声,应该说是他根本不想瞒着自己,再加上祖父临终前一张名单点出了好几个池延的心腹,她再傻也看得出来了。    池延收起脸上笑意,肃容道:“不过正如我所说,此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全国推行新法还要等到……”    “等到南越之事彻底解决。”叶慈接下去。    她没提定南王,但是彼此心里都有数,新法包括对军队制度的改革,如果兵权不再皇帝手里,又何谈改革,所以从定南王手里收回兵权是施行新法的前提。但是大齐多年重文轻武,朝廷一时半会无法收回兵权。    两人对视片刻,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池延把那封书信展开在桌上,改了几处措辞,又模仿叶慈的笔记誊抄了一份。    叶慈就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待他写完才问:“长公主那边需要准备什么?”    “不用,我陪着她就好了。”池延放下笔,端详他自己的字。    “我也不能不露面,等下午我去换你。弟弟在她身边,说不定会好一些。”叶慈道。    池延没跟她客气,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感动,“多谢。”    叶慈翻了翻眼睛,“少废话,说说要注意什么。”    即使有池延提前交代,叶慈亲眼见到池钰犯病时的样子还是吓了一跳,她那日处理完政事就直接赶到了长公主处,房门紧锁,外面只守着一名贴身嬷嬷。    她推门进入,池钰披头散发坐在床上,目光呆滞,手中把玩着一支发簪。池延就在旁边紧紧盯着,怕她伤到自己。    大概身边换了人,池钰今日比往年发病要安静许多,只是拿着发簪,好像很怕身边人靠近。    见池延进来,本来安静的池钰却像受惊了一般,墓地站起来,拿着发簪就冲了过来,“你是谁?你竟敢假扮成阿延的样子!我杀了你!”    池延也跟着站起来,却没拦住人。    叶慈不闪不避,就在发簪刺向自己眼睛的时候飞速抬手,将发簪夺了过来,扔到一边。    池钰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见发簪被夺走,立刻急红了眼,伸手就要摁住面前人的脖子。    池延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背上瞬间冒了一层冷汗。    池延抬腿,轻轻巧巧把池钰绊倒在地上,然后三两下制住她的双手,对池延道:“腰带!”    “啊?”    叶慈着急,伸手一把把他裙子上系着的腰带扯下来绑住了池钰的手,然后把人拖到床上。    这期间,池钰一直在挣扎,但是叶慈的力气岂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池钰能挣得过的。她竟就这样轻而易举被叶慈给控制住了。只好嘴上不停哭喊。    叶慈看了眼提着裙子的池延,“若是喝一碗安神的药可有用?”池钰这样哭喊下去,肯定是会被外面人听到的。    池延从桌上的小药瓶拿出一粒药丸,“这个药有镇静的作用,但是十分伤身。”他痛苦地闭了闭眼,把药丸递给叶慈。  叶慈心中不忍,但是为了救急,也只好送到池钰嘴边。池钰挣扎,张口竟咬上叶慈的手指,修长白皙的手指上顿时出现一圈牙龈,叶慈却依旧面不改色,一手捏住池钰的下巴,另一只手把药丸塞进她口中。  池延不忍看,避开了目光。  服下药丸,池钰渐渐安静下来。叶慈这才解开她的双手,把腰带还给池延。“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池延系好腰带,却没走,而是上前拉起叶慈的手:“疼吗?”  叶慈倏地抽回手,“没事。”  池延有些尴尬,“那……我走了。”说完,快步出了屋子。    那封书信是八百里加急送去南疆的,即便如此也要两三日,再加上找人进京,起码也要小半个月,今年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池延只能安慰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面对池钰,叶慈要比池延镇定许多,池钰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就又醒来,闹着要下床,说是看见了母妃,叶慈哄不住,实在无法,最后又给她吃了一丸药。她叫来外面守着的嬷嬷,“你在这边守着,明日一早皇后会过来。”  那嬷嬷闻言竟比划起来,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    叶慈这才发现原来池钰身边的嬷嬷口不能言,怪不得池延能如此放心她在身边伺候。  她看出那嬷嬷的意思,让皇后不必过来,她会好好照顾长公主。  叶慈点了点头,但心里清楚池延是不会放心的。  她直接去了栖凤堂,池延还没睡,坐在灯下等她。“又给皇姐吃药了?”    叶慈点头,她拍了拍池延的肩膀,“这是最后一次。”她声音难得轻柔,“快睡吧,明天还要辛苦。”    第二日,池延一早就过去,待叶慈忙完政务过来替他。为防身边人怀疑,叶慈不能待太久,等池钰睡下,她就回栖凤堂。    如此过了六七日,池钰的症状渐渐减轻,时不时会清醒过来,看到身边陪着她的人,总会愧疚落泪。    池延心痛不已,只好一面安抚,一面盼望着南疆那边的消息。    第十日,南疆那边终于来了信,说是当年的老大夫已经去世,定南王寻了他最得意的两名弟子,已经在快马赶往京城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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