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风的呼啸,两秒不到的时间里,我顺利抵达“楼下”的地面,发出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拒绝承认是体重的关系……嗯,当然不是体重了!  至少比起“长生种”,一跃而下的方式应该会让我看起来更像只猫,而不是一个超重的水泥块——只是落地的动静大了一些罢了。  我暗戳戳地挪了挪脚:很好,地面没有被我砸坏。  离我的“转化”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时日了,我也基本上习惯了现有的身体各种情况——现在我的骨骼强度很大,从对人类而言的“高处”坠落下来,依然可以保证自己的毫无损伤,也没有造成疼痛。  痛感本就是大脑用来警示自身肉、体上的威胁的,现在那些对人类是威胁的伤痛,对我不再是威胁,因此大脑便转变为更加高效的形式,削减(甚至是消灭)了我的痛感,让我不再感到疼痛,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跳楼?不,我只是想小小的尝试一下四楼的坠落感罢了,这样的体验可不是随时都有的,毕竟这个时代充斥着监控镜头,要是被谁看到就不好玩了。  这里没有镜头吗?当然有,但是Shaw少爷们会好好处理的。  我快速地环顾了一下周围环境,发现下面的空间比从上面看下去要大得多,也比我想象的要压抑得多——毕竟作为旁观者和置身者,差距还是蛮大的;而想要了解任何事物,果真还是得身临其境。  我在心里对自己的“老学究”心态报以哂笑,慢慢踱步,走向这一方地面的中心。  我怎么判断哪里是中心呢?哦,这很简单——  这个桶状空间的底面几乎是个标准的圆,“圆筒”的上方端端的是一个色彩斑斓的玻璃穹顶,恍若教堂的彩色玻璃那样,它是一块一块色彩的重叠,充当了有着奢靡风格的“桶盖”——不过因为距离的关系,颜色与颜色之间失去了对比度,投在地上的时候,变成了一个酷似月华的光圈。  说不上具体的颜色,光圈只是华美地映射在哑光地面上,漫反射出一片氤氲——所以想要找到中心,只需要走到光圈的中心就行了。  除却朦胧的美感之外,不得不说,这也是这个桶状空间为数不多的亮处了;而十分凑巧的,当我处于穹顶投射之下的光圈中心时,地面的所有位置都恰巧在我的感知范围之内。  这为我提供了便利——即使很不醒目,我还是十分准确地朝向蹲在角落处的人走了几步,不过很快,我便停了下来——暗处的人蜷缩的姿势看起来并不懒散或是胆怯,反而刺棱棱地展示出了凌厉的气势,我想着大约是无意识的战斗氛围始终围绕着他的缘故。  虽然我并不畏惧一战,可这样的氛围……  还真是让我一步也不想靠近啊。  坐在暗处的人,避开了穹顶投下的光辉范围,背靠在墙上;之前还是黄色的头发,现在变成了鸽子灰——之前的发色,本就是他伪装出来的,反正这地方,遍地都是“金发尤物”,那么这样就会显得普通多了;至于鸽子灰嘛……  ——狼人的特性,我懂的。  他闭着眼睛,我未能看到他的眸色;但是尽管他闭着眼,我并不认为他对我的到来一无所知,尤其是他散发着这样的气场的情况下。  总而言之,不论是在荧幕上看到他,还是直接面对他,这家伙给我的感觉都相当的符合我之前的判断:他这个人,和他名字的首字母缩写的风格一模一样,像一柄弯钩,不仅锋利,还很冰冷。  “听说你在找我。”我放弃了没什么效率的沉默,看着眼前几乎和墙面合为一体的家伙,“J?”  大约是听到了熟悉的称谓,眼前冷冰冰的人,才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不再伪装的狼瞳在打开的刹那间,闪烁着狩猎的光芒,金黄色的眼睛中带一点红棕色,像日落,像谁的鲜血溅到了这个刽子手的眼瞳里。  ——那一丁点儿徒劳的暖色调并不能使他的眼睛显得更加温暖一些。  睁开眼只是预示性的动作,接下来,J立即站起身。为了“站起来”而站了起来,眼前的男人像一具经过完美设计的机器一般,没有丝毫的多余动作,腰背挺直,面无表情——于是,从这一刻起,在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开始打量我了。  站在我极限感知范围临界点的他,用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睛、用没什么意义的眼神在我身上游离,我认为他可能是习惯性地想通过观察来判断我是否携带了任何能伤到他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是个谨慎的习惯,可这也会导致因为惯性思维而错判的错误。  ——如果我真的想伤到谁,还需要什么武器吗?  我伪装性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有点无语,但是我仍然清楚且冷静地记得自己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他打一架的。  在桶状的半密闭空间里,两个人用眼睛淡漠地评估对方,一言不发,也不曾移动,活像是“1、2、3,木头人”的游戏现场,这样的画面多少有点一触即发的紧张感和莫名的滑稽。  ——好在,这样的局面没有维持太久。  我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但是显然,有的人没有,不然也不会穷途末路似的等在这里了。  所以很快地,那个看起来像块化不了的坚冰的J被融化了一角,碎冰似的开了口:“夏佐,在哪里?”  男人的嗓音很低,像缠着沙粒的石子被海浪拍打摩擦,和他冷冰冰的气场不同,他的声音绝对算得上温柔。  这样宛若呓语的语调……  简直就是在龟裂的土地上顽强长出的小花。  我觉得自己有点幻听,其实他问的是“我的梦,在哪里”吧?  被自己的“幻听”酸了一下的我,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如果我所知道的没有错,那么夏佐是个猎人,而这个冒死参加了本杰明的实验,又顶着风险来这里“自投罗网”的……嗯,狼人?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态度找猎人啊??  ……相爱相杀?  我内心疯狂吐槽,面上依然控制得良好,我怀疑这是被错认两次“夏佐”的原因之一;我沉默片刻,直到眼前的人真正的做到了“眼露凶光”,气场也变得压抑凝滞,我才慢条斯理、斟酌着回答:“很抱歉,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  我本来就不知道她在哪里,虽然我一再强调自己的好奇,宁录也依然选择不告诉我;不过也就是在J开口之后,我才意识到为什么宁录不告诉我的原因(之一?)。  一个愿意告诉我,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告诉”我的秘密,不一定是因为告诉我不合适,也可能是为了防止别人从我这里得到那个信息。  我是个很好的撒谎者,但是未必能和宁录在“什么事情要撒谎”“什么事情不撒谎”“撒什么样的谎”三个问题上心有灵犀地得到统一——于是最简洁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告诉我。  “本色出演”向来都是最好的演出。  J动了起来,不再保持着和我最远的感知距离,移动起脚步。男人沉稳的步伐几乎没有声响,同时他也几乎没有明显的呼吸,加上他收敛起来的锋利眼神,都让我错觉他其实是个设定好每个动作的机器人。  他看起来不像一个真正的活物,是“囚禁实验”改变了他,或是本性如此?  我无从得知,只是状似无知无觉,实则警惕地盯着J。  随着他的靠近,压迫感愈甚,终于,我揣在裤兜里的手在我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弹出了爪子——我磕到了裤兜里随时都在的“指表表”。  我用眨眼的动作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惊讶:在这一刻以前,我可能,没有真正的“悟到”J的物种……  据我所知,狼人和长生种并不是敌对关系,就算有一些个体存在差异,但是让我从心里、从直觉都能感到不舒服的……  难道不应该是猎人吗?  ——哦,当然了,宁录除外。  我已经足够熟悉宁录的气息了。  但眼前的男人,我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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