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被西里斯开车带到Shaw的生物科技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时候，我预感我们将会有一个机会——一个近距离接触已经被西里斯想办法禁锢在里面的某个可怜家伙的机会。 “在哪里？”本杰明问西里斯。 “你想的那个地方。”西里斯如是回答。 ——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我感觉到伊恩看了我一眼，但是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在本杰明绅士地为我打开车门之后，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们下了车。 看来我和伊恩都从长生种的物种特性中得到了可贵的“耐心”。 我们一行人不急不缓地进了电梯。 生物科技公司占地很大，加之又是个本地的龙头公司，所以当之无愧地坐落在交通发达的地方；而这就意味着周围的路口都有数量不少的监控镜头，可是西里斯却告诉我们，这附近所有的监控镜头都没有拍到那个闯进公司的人。 “也许是身手过于矫捷？”我问。 “放慢了录像速度依然看不到什么异常，只能说明这个人完美避开了所有监控。”西里斯锁上车，先行一步领路，“而且我现在也是有极佳的动态视力的人了，莉莉，你显然忘了这一点。” 伊恩点点头表示认可：“的确是个有备而来的人了，但是不得不说，他的行为仍然非常莽撞。” 西里斯漫不经心地接话：“没错，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这样最容易犯错。” 我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生物科技公司的宣传广告：“也许他没得选择。” 我视线下移，电梯的镜面上倒映出本杰明的脸：他跟在西里斯身后，没有多言，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如果他也是在想“那家伙闯到公司里面是为了做什么”这种问题的话，那我能说我俩不谋而合。 我们都沉默下来，在安静之中往目的地走去。 我忍不住打量着我们走过的和将要走的路。 和这幢楼外部的大面积的淡蓝色玻璃吻合的是，它的内部依然是白色和蓝色的主色调。这样的色彩搭配颇有几分视觉上的清凉和安宁，于是容易使人得到精神上的舒适。 走廊的空间非常大，即使我们四个人并排走在走廊上，也丝毫不显拥挤，仍然能够留出足量的“舒适距离”；当微微抬头往上看的时候，稍加观察，你就会发现天花板竟然不是笔直的两条线条之间的填充，反而有着流线的弧度——天花板是纯白色的，一边的墙壁也是，而靠近外围的“墙”却是框架式玻璃幕墙，也不知道是本身自带淡蓝色，或是建筑外部的玻璃使它有了这样的色彩，它那透彻的光泽倒像是水蓝色的宝石切片一般。 玻璃幕墙上模糊地倒影出我们的身影，似有若无，如梦如幻。 继续前行，渐渐地，我发现走廊的拐角和天花板一样，都并非硬邦邦的线条，而是有着圆滑的缓和曲线作为过渡段。这样的设计便使得长长的走廊颇具透视效应，强烈的透视感让走廊显出夸张的空间感。 整条走廊的“景色”衔接得当，置身其中如云间漫步，我们仿佛是脚踏着流淌的溪水，顺水流向“下游”；每条路尽头拐角处，其斜上方善用U型镜面，在兼顾“会人”（相比“会车”一词来说）功能的同时，愈发显得空间广阔；消防通道均设置在合理的位置，但是隐蔽性和密封性极佳，若是不仔细辨认的话，很难看到消防通道紧闭的门缝。 这样的一小段路足以窥见，Shaw们在布局上非常的重视安全问题、保密问题、美观问题和心理因素。 “这幢建筑的各种配置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个穿越来的旧时代人物……不明觉厉。”伊恩低声说，“但是现在难道不是上班时间吗？我怎么感觉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却一个人都没遇到？” “他们在另一个区域上班，这只是我们诸多楼中的一个——尽管从外部看来，似乎我们只有一幢特别大的楼。”本杰明自然地接过话头，表情自然，语气官方。 ——我很怀疑他是不是经常被人这样询问。 “楼中楼吗？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虽然看不到其他的部分，不过光是这走廊，看起来就觉得真美。”我忍不住赞叹道，也终于收回视线，专注于前方的路。 本杰明闻言，眼睛闪闪地侧头对我笑了笑：“谢谢你的欣赏，莉莉。” “我倒是很想带你们参观一下别的区域——你们所看到的部分，有许多细节都源于我哥哥的概念设计。”西里斯语气中难掩自豪，“要是我以前能看到就好了，说不定还会有我的‘设计元素’——当然了，现在看起来，没我的‘元素’就挺完美——幸好我没破坏这自成一体的风格。” “你大可对别人说这是你的设计，”我斜睨着西里斯，“毕竟现在在人前，你才是所谓的‘本杰明’了。” “也许吧，不过那是在别的时候我才是——今天冒充是‘本杰明’的，可另有其人哦。”西里斯耸耸肩，丝毫不在意，“咱们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在宽敞明亮的白色空间行走，安静得过分，由于周围的墙壁是吸音材料，我们甚至很难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我忍不住再次感慨：要不是脚下是坚实的地板，这可真像是在云间行走。 流畅的走廊围绕着建筑不知道绵延了多长，我们走起来几乎完全感觉不到时间在这里的流逝的痕迹。 看来配色在人心理时间的感知中，的确起着弥足重要的作用。 ——然而再长的走廊，也是有尽头的。 我们在巨大的圆管状通道处停下了脚步。 我和依恩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迷茫眼神中就知道对方也未曾见过这样的东西。 西里斯及时地为我们解释：“这是‘SIMI Motion 3D’，建筑内部凡是涉及普通员工或是一般外来人员不能进入的地方，都设置了这种仪器。只需要一个一个走进去就行了，动作技术分析系统会动态捕捉每个人的步态，如果某个人的数据没有录入系统，那么走不到3步就会被……” “咳咳。”本杰明清嗓子的声音刚好把西里斯的话打断了，“西里斯你先行一步做个示范？” 西里斯露出一丝丝“啊，我好想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的懊恼，不过很快掩饰过去了：“哦，当然，其实就是正常走路——如果人的数据在里面的话，没什么可紧张的。” 西里斯非常平常、也非常正式地走了过去，直到通过了通道才转身看向我们：“过来吧，其实我之前就暂时关闭了系统。” 我、伊恩：……那你一本正经个XX。 本杰明仿佛看出了我和伊恩的无语，轻声笑了笑：“走吧。” 等走出这什么仪器的管道，抵达末端“连接”的世界的时候，整体的色调忽然变得灰暗起来。 烟灰色的墙壁，哑光的地面，磨砂的、紧闭的玻璃窗，酒红色窗帘。 ——而且是在很低矮的“楼下”。 是的，我们站在至少四层楼高的“楼上平台”，只有通过坐电梯，才能去到“楼下”的地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阴暗的桶状空间，沉沉的色调，这“楼下”看起来就像当年我慌不择路时跳下去的枯井。 “这对比也太强烈了。”伊恩如是说道，“看了外面，再看里面，我觉得自己都要抑郁了。” “同意……除非得到足够充沛的信息才能让点亮我的心情。”我接话。 本杰明挠挠后脑勺：“嗯……至少它满足了它本身的功能？” “囚禁实验体？我以为那个违法——本杰明，要是你告诉我这里也是你的配色理念的话，我都要崇拜你了，连我都觉得抑郁，你也是很能耐了。” ——毕竟我是在水泥墙的、背对太阳的、没有其他色彩的孤儿院成长起来的。 “很庆幸，不是我。”本杰明无奈地笑了笑，及时叫住了正准备下楼的西里斯，“西里斯，站住，你去哪儿？” “会会他啊，我和那家伙还没正式见过面呢。”西里斯听话地踱步回来，“怎么了？” “如果没记错，这家伙没见过我们的脸吧。”本杰明用陈述的语气说。 “不，他都有你的指纹了，我亲爱的哥哥，我敢保证他已经弄清楚你是谁了——不然他当初为什么非要凑过来被你做实验？” 我默默看着他们的友好对话，忽然开口：“没什么可纠结的，让我去。” 两人忽然转过头来：“不行。” 这么整齐？我愣了愣。 本杰明瞪了西里斯一眼，西里斯无所谓地靠在墙壁上，不再说话。 本杰明对我说：“莉莉，我认为，他就是冲着你来的。” “冲着我？为什么。” “因为他没翻任何资料，也没有试图走到任何别的地方——这幢楼众所周知，是我和本杰明专用的……大楼。”西里斯没忍住，主动搭腔。 我：……我以为你们只有专用的办公室？？ “……而且没什么回头路，除了原路返回。”西里斯看着本杰明的表情，声音低下去。 本杰明接着说：“他走到这里来，虽然是西里斯没有启用‘SIMI Motion 3D’的结果，但是我猜那家伙已经料到西里斯会这么做了——于是这个见面变得非常的……” “情投意合？”伊恩接话，我这才发现他已经沉默了一阵子了。 “闭嘴吧，伊恩……”我翻了个白眼，“讲真的，如果他是来引我出来的话，那我更要去见一见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间，本杰明眼睛里似乎浮现一丝了然，于是他眉头一松，从容地问道：“莉莉，你是不是……” “知道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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