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陛下,愿陛下君临天下!”我在轩辕天重的祥龙宫,向他行礼。  “免礼。”他道。  我起身上前走上台阶,他看了我一眼,而后道:“多谢你了,为本君除去了两个心头大患。”  我看他,淡笑:“昭涯不过是想为宫家报仇,应该谢陛下才是。”  轩辕天重听了,却道:“谢本君么?我以为你会恨我,因为当初是本君下令诛了你们宫家九族的。而今的司马氏和陆氏受到的刑罚都比当初清白的宫家要轻。”  我的脸色微微一僵,但是想想,人死都不能复生了,就是诛了司马氏九族又怎么样呢?父亲、母亲,他们会回来么?我看着轩辕天重,道:“不错,我是恨你的,当初。但是,你是帝王,我不是因为帝王而不恨你。而是因为,你是一个圣明的帝王。宫家得以清白还世,司马氏得到了应得的报应。那就够了。一切失去了的,在华丽都只是给世人看的。”  天重闻之,莞尔一笑,却没说什么。  而后那么沉寂了一会儿,天重开始拿起笔,批阅奏章,我站在那里,看着他用笔在砚台上蘸了墨,而后在奏章上批阅着。不由,想到了往日他到我涟水殿,让我为他磨墨……看着天重沾了数次红墨,墨台上的红墨终于蘸完。天重执着笔,迟疑了一下,而后抬眸看向我,却没说什么。  我微微叹气,上前去到他的案桌前,拿起墨块在砚台上划着圈圈磨起来,一如往日,红色的墨和水混在一起,在黑色的砚台上漾开来,像红花绽开,但很快入水化开……  现今的轩辕天重是真正的重华帝了,不会像昔日风流随性,我们之间能够知心的底线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轩辕天重一边奏章,忽然问道:“陆皖和叶翩翩是你逼死的罢。”  “她们该死的。”我道,语气面色并无波澜,“只是,皖妃和皇后同为罪臣之女,陛下唯独囚了陆皖,而皇后依然是高贵在凤鸾宫的娘娘。不知道这能不能证明陛下心中有皇后?”  “陆皖本就该死,那贱女人本君早就看够了,若非陆氏一族,本君还留着她做什么?”天重声音渐冷,但说完,却又渐渐平静,“司马枫岚不同,她身怀本君的皇子,司马氏的事情她并不知情。但……或许你说的是罢,本君,是在意她的……”  “当真么?”我有些欢喜。  他抬眸看我,不解道:“那你那么欢喜做什么?”  我莞尔一笑,看他:“昭涯视陛下为朋友,自然欢喜你终一心人。”  “你想的天真了。”他道,“皇宫里绝对不会有。”  “是么?”我淡淡道,不置是否。  而后又是沉默,天重批阅他的奏章,我在磨墨,墨块越来越短,墨好似永远也磨不完,我拿着墨的手已经染上了相同的朱红。  天重打开一张奏折,看了看,忽然蹙眉看向我:“来看看。”  我道:“女眷不得干政。”  “本君让你看!”他的声音不怒自威,我倒没有要逆他意思到底,接过奏折,看着上面的一行行字——只是瞬间便惊住了。轩辕剑崖上奏的:唐军战胜暗火教返途,遭宋国宋武公主带领精兵。皇兄与臣弟与其大战,可惜唐国刚战暗火教体力不支,正想向皇兄借兵。又今未时,皇兄与宋武公主独战入弯月崖,唐宋两军两败俱伤,皇兄与那宫公主却在弯月崖失踪……臣弟与何将军寻找数日还是寻不到皇兄,只得归返。还请皇兄派人支援寻找。  “世语他!”怎么会这样?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天重按了按头上的太阳穴,蹙眉道:“朝廷里已经不能再失去良才了。三皇弟的事,本君一定派人寻回他!”  “宋武公主怎么会无缘无故和唐军交战,唐宋两国不是一向交好么?”我急切地问道。  天重道:“成王败寇的道理,哪国国君会不懂,谁都想要统一九州,自己的国家成为鼎立于世,万民臣服的帝国。宋国现今的国君是懦弱了点,这才使我唐国与宋国能够邦交。送过的兵马不在唐国之下,唐国近年来失去了太多的忠臣良将。唐国国势在下降,这就给宋国那个太子——龙钰青一个向我们唐国讨伐的机会!可是,本君不会让他得逞,唐国有我轩辕氏统治一天便不会为他宋国讨伐成功!”天重说着话的时候,是真正变成了那个冷酷无情的帝王,眸色深沉如海,语气不怒而威,我只是站在他身边,却觉得他在慢慢高升,欲要站到世界的巅峰,而我,我们只能仰望臣服。   “陛下。”我跪下来,道,“请陛下允许昭涯一同去寻找他。”  “不行。”天重断然道,“本君不能冒这个险,何况你若有什么闪失,三皇弟他也会担心,怪本君没有照顾好他的妻。”  “可是陛下……”  “不必说了!”天重不由分说地打断我,喊道,“侯子!”  听到呼唤,小侯子连忙推门进来,天重接着道:“送王妃回宫!”  “是。”小侯子应道,上前来对我恭敬道,“王妃娘娘,请。”  我最后望了一眼明黄龙袍无比高贵的帝者,他没再看我。我知道他的杀伐决断,不会因为什么改变,于是不再勉强,随着小侯子出了祥龙宫。  出了祥龙宫,迎面我看到两个人打骂着而来——一身青叶锦袍的的剑南王,那张纯色天然的脸上少了年前少年的稚气,多了几分魅力让女子崇爱。而身边黄衣束发的女子,那凌厉的眼神和那和剑崖打情骂俏的爽朗面容我不会忘却。  我快步上前喊住他们:“剑崖!离落!”  剑崖正抓着离落一只正要打上他的手,听到我的叫唤,不由停住看向我,微微眯了眯眼,依然是那样不恭不敬的态度:“宫昭涯?你怎么在这里?”  江离落冷哼一声,从他手中把手抽出来,顺便甩开他,看向我:“昭涯,你应该知道了吧,轩辕世语他……”  “是我知道,他到底,怎么回事?”我急的,似乎不知道给怎么问,我实在是想出宫去找他。  轩辕剑崖一听到世语的名字,好像也是十分气愤:“真不知道宋武公主那是怎么了?为何要与皇兄打架!还在那个地方!”  “那么你们还去找他么?”我问道。  离落摇摇头:“我们现在要去面见轩辕天重,昭涯你不用担心,世语应该会没事的。我们再弯月崖底没有找到人,想必是被什么人救走了。”  弯月崖,歌哥同我说过,那个悬崖陡峭且是个荒漠,在两山之间的峡谷更是深不见底,当真是没找到,还是没去找?我觉得现在眼前的两人也未必能带我出宫,于是也不再浪费时间。平复了一番我的心情,道:“那好吧,你们快去见陛下罢,我先回宫了。”  离落点点头,我就要与他们擦肩而过,离落却猝不及防地拉住我的衣袖,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月泥很好。你不用担心。”  我看她:“我知道,那么,好好照顾她。”说完,我松开她,急忙而去。  离落最后望了我离去的背影,伶俐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解,似乎是知道了,想起来了么……  “喂!”剑崖在离落耳边喊道,“女人,走了!”  离落自然而然地蹙起了眉,亦吼回来:“知道了,轩辕剑崖!不喊会死吧!”  “你才要死!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  “什么时候啊!到你要死的时候了是不是!?”  “你这女人,无可理喻……”剑崖有一种头大欲裂的感觉,对着这个蛮狠的女人。    与离落剑崖分别之后,我又去了画庭,没想到在半路就遇上了若安,若安显然是还不知道世语的事情,她着一身碧蓝的男装,依旧清俊,见了我向我行礼:“微臣参加王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被他忽然的行礼弄得懵了,环顾四周才想起来这是皇宫,应该礼数周到,于是我亦道:“免礼吧,于画师。画师这是要去做什么?”  于若安两手一摊:“无事出来闲逛罢了。可不知玩王妃娘娘来找微臣有什么事?”  “于画师,本妃想向你请教画技。”我道。  “那请王妃娘娘移步画庭。”  我与若安到了画庭小院,这才放下了礼数,和她言明了真正来找她的目的,将世语的事尽数和她说了,听完,她看我:“那么昭涯的意思,是要逃出宫去。”  我点点头:“我必须去找他。况且皇宫我也是不能再待下去的。”  若安看着我,凝重地说:“或许这又是他一个计划,他要登上帝位,必需借助宋国的兵力。”  我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利害关系。但是……我不能冒险。“不论是不是,我都要去找他。”我的语气依然决绝。  若安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也陪你走一趟,你身边那个人,或许有用呢。”  我笑道:“何止是有用,没有他,我们才是寸步难行。”  她也笑了:“不过这样的人,我认为太神秘了,并不能长久信任啊。”  “一时足矣。”我道,“今晚若一切安排好了,我会派甘锦来找你。”  “好。”    回到了涟水殿,我遣退了所有人,只除了甘锦,贺彦也来了,此时的他恢复了真容,那张与贺霖一样妖孽倾世的面容,绝美无比,可是看上去要比贺霖沉稳冷静了许多。  我看向贺彦,道:“贺公子,有办法送本妃出宫么?”  他道:“办法是有,不过以在下的能力恐怕只能带你一个人走,其他的人……恕在下无能为力。”  听了他的话,我像泄气了的皮球,坐到椅子上:“那怎么行?”带不走甘锦,若安却是一定要去的。  “其实要出宫并不难,拿到通行令就行了。不论是皇帝的,还是后宫嫔妃,前朝大臣的。”贺彦又道。  “这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我道,依旧蹙着眉,“难道要去偷不成么?”  “毕竟我和王妃有交易,帮你出宫,若真无法,也只能去盗了。”贺彦说着,眼底有了看不见的笑意。  “那……好吧。”我只能妥协了,正在犹犹豫豫之中,甘锦却拿着一块黄金的令牌进来,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王妃,只是皇后遣贴身宫女送来的。”我被她的话惊讶了,起身拿过令牌一看,正是一块进出皇宫的令牌。我只觉得,又惊又奇,司马枫岚虽说没有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意思,但她也看我不顺眼的样子,如今她送来这块令牌让我出宫又是什么意思?何况……她是怎么知道我要出宫的?  我问甘锦:“那宫女有没有说什么?”  甘锦道:“甘锦也问了,可那宫女没什么什么。只是奉了旨将令牌交给王妃。或许,皇后觉得只有王妃不在宫中了,她才能挽回陛下对她的心。焉知,王妃根本与陛下没什么关系。”  “也好。不论她有心无心,我都得谢她了。”我道。  贺彦走近来,指腹抚上那块令牌,看了一会了,却道:“皇后的令牌是及时的,但是她是被禁了足的,令牌有用么?”  我一愣,方才倒是没考虑到这一点,但是我抬头看贺彦的一瞬,我笑了笑:“贺公子不是会巫术么?那么掩盖这点东西的能力,还是有的罢。”  贺彦闻之,淡笑:“王妃的反应还真是快呢?但是你还是考虑地太少了,焉知皇后是真心帮你而不是设局害你?”  我笑看他:“就是她害我,不是也有你保全我么?”话一出口,我自己也愣住了,我何时对他这般信任了。我只是想说明……  他果然也笑得愈发灿烂:“在下倒不知何时与王妃熟络到这种地步了?”  我脸黑了黑,不再多语,言多必失,便低头喝茶。    是夜戌时,一辆马车持着重华帝的出行令牌,顺利地出了皇城。  翌日辰时半,轩辕天重火燎火急地下了朝来到凤鸾宫,面对着正在喝茶的司马枫岚,他蹙眉沉声道:“是你,给了昭涯出宫令牌!”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司马枫岚只是淡淡答了一句:“是。”  “为什么?你明知道本君让她进宫的目的,是来牵制世语的!焉知这不是轩辕世语的一个计划!”  司马枫岚放下茶杯,看向天重,声音平淡:“轩辕天重,你杀了我的父亲,流放了我母亲。是,确实他们应该受到惩罚。可是,我的孩子,要一个平安的环境出生、长大。天重,不是向往自由么?你累了,若是世语做这个皇帝,又未尝不可呢?他,并不比你差。”  “是。皇位江山我不在乎,可是母后呢?她接受得了么?父皇呢,他的在天之灵就能安心了?这个皇位,我还不能放手,就是世语向我宣战的时候,我亦不能放手!”  “那……也许是我任性了。”枫岚低眸,手抚上了她隆起的肚子,“如今还能追回她么?她身边有个巫族后人;况且,世语,难道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皇位?”  天重亦垂眸叹息:“你不懂,皇位,于他,于我都不是重要的……轩辕世语需要的女人,皇位缺一不可,不若,他不能久活……我也,不忍看着我的皇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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