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念头,叫绝望,绝望的人淡漠了生死,无所畏惧。当绝望到了极限,便会萌生希望,同是希望,绝望后的希望,是无所畏惧的,是不惜一切的……

……

碧云宫,今朝千门同开,百乐齐鸣。好不热闹。乾坤殿上,盛筵已开。文东武西,百官皆列于席,群星拱耀的最高位上,百里忏正襟危坐,神色肃然。这一场盛筵,他自然是主角,在他的面前摆有金觞三个,玉壶一盏。

监天司来报,未时已至,百里忏慢慢站起,同一时刻,百乐同默。万物俱籁,偌大的乾坤殿中,端是一点声音都无,只见百里忏手提玉壶,亲手斟满面前的三盏金觞,而后面向百官,朗声而道:“朕自登位以来,东戡诸墨,西定潭氏,南灭残紫,北服众夷,至此平复天下,非是朕之手之能,实赖众卿之力。”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皆伏拜于地山呼,唯有一人,正坐于东席之首,巍然而不动。脸色苍白,似有病容,正是****第一军师----付流尘。因他体质孱弱,故而百里忏早已免除他所有应尽的之礼。

百里忏看了看付流尘,举起金觞一盏,遥敬付流尘,只听他道:“朕与先生相识于草莽,先生于朕,有活命再造之恩。几十年来,患难与共,可说是若无先生的神谋奇计,便无今日的百里忏,如今天下已定,这开国第一功,非先生莫属!”言讫,将金觞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以目视付流尘。

“微臣惶恐!”万众艳羡、瞩目之下,付流尘举起面前的杯子,亦一饮而尽,看他满饮之后百里忏竟是阂目叹息:“先生缘何改了称呼?莫非你要弃朕而去么?”百里忏所指的,自然是付流尘口中的微臣二字。平日里,付流尘可并非如此称呼的。

付流尘平时很少喝酒,今日是个例外,可他刚刚一杯酒入喉,便嗽声不止,气息翻涌不止,他以手掩口。而后慢慢平定自己的气息,轻轻按下沾染鲜血的手掌,口中淡淡的说出四个字:“君臣有别。”

听他这样说,百里忏微微摇头,看着付流尘道:“先生与朕虽名为君臣,却实为兄弟,朕的江山,既是先生的江山,你我并无分别。”

“微臣不敢!”若非是百里忏示意左右扶住付流尘,恐怕此刻付流尘已惶恐的跪拜于地了。

“回想当初还身在草莽之时,先生曾和我提过自己的毕生宏愿,也是从那时起,朕见识到了先生经天纬地的才华,和拯救众生的抱负。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先生不妨,将当日之言,再说上一次。”百里忏话说的句句恳切,付流尘微微定了定神,千回百转,往事再度涌上心头,不管是快乐,还是痛苦的回忆,一一再次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

“你还是我流风玄的儿子么?连鸡你都不敢杀,我流氏家族,不要你这样的废物!”已经是深夜了,隐狐的教场上,已经十五岁的流尘,被捆在一个木桩上,刚刚自己父亲流木流风玄的话,还回荡在自己的耳边。“鸡又没有罪,我为什么要杀它?”流尘喃喃自语着,微微的抬起头,仰望天穹,繁星点点。

“星星真好……”流尘自语。

太过善良,不一定是对的,尤其是出生在隐狐这样杀手世家,在这里,只有强者为尊,若不懂得心狠,那就只有被淘汰。流风玄是隐狐的首领当主,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男孩自然就是流尘,女孩名为流彩。流尘自然是未来继承隐狐大业的人选,可惜的是流尘天性善良宽宏,好读书,不喜舞刀弄剑,更不要说去杀人了。如此的个性,在其父流风玄眼中,就是一个不成器的东西,又如何能够继承隐狐这份流氏家业。为了改变流尘的个性,流风玄想尽了办法,想让自己这个儿子变的心狠手辣起来,可是偏偏小流尘个性亦倔强无比,任凭流风玄如何折磨,威逼利诱,就是不为所动,白天又是如此,流风玄一怒之下,将他捆在演武场上,不让他吃饭睡觉。此刻,流尘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两天下来,只吃一个馒头而已。

“谁!”流尘发觉周围的草丛似有异动,黑夜下,有一缕红色的微光来回的闪烁。

“哥,是我!”一个娇小的身影,窜到流尘的面前,正是流尘的妹妹流彩。那红光,正是她头上的宝石钗子。

“你怎么来了,要是爹知道了,又多一个挨骂的人!”流尘怪道,流彩左右顾盼,确定了周围没有人以后,方才道:“哥,你快跑吧,爹要杀你了.”说话之时,从怀里掏出一把雪亮的短刀,将付流尘身上的绳子割断,同时将一个包裹交给付流尘,道:“这里面有一些干粮和盘缠,你先出去躲一阵子,等爹气消了,你再回来。”

任凭流彩割断绳子,流尘满是疑惑,不解的问流彩道:“杀我?为什么,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流彩道:“爹说你太不成器了,让他也被隐狐众多的兄弟笑话。这样的儿子要了有什么用,不如杀了算了。”

流尘无语,默默接过流彩递过来的包袱,半晌儿后才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吃软不吃硬,我做错了什么,从来不像你那样和爹对着干,认个错,撒撒娇,就什么事都没了,你赶快走吧。一会儿巡夜的人路过这里看到你不见了,那要坏事的!”

流尘叹息一声,微微阂目,道:“小妹,保重!”

“废话那么多,快走了!”流彩说着,拖着流尘,送他离开了隐狐。而这一切,都尽数收在流风玄的眼中。

…………

“你的武功底子不错,嗯……还写的一手好字,不错不错,我海鲨帮就收下你这个弟子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流尘!”流尘如实相告。

“!!你就是流尘?”海鲨帮管事吓得差点没瘫软在地上,他惊讶的面孔,似乎早在流尘的预料之中。

“没错,你们要收下我么?”流尘平静的问道。

“快走快走,捣什么乱!”海鲨帮管事缓过神来了。

“不收我可以,让我离开也可以,但是我要你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我今天就不走了。”小流尘天性中的违拗,此刻显现出来。

“这……”海鲨帮管事面露难色,若是一般的闹事之人,他早就动用武力了,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是他打不得的。

“又是流风玄么?”流尘淡淡的问道。

“你既然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你去投靠天虎门,结果当天夜里天虎门就被杀的干干净净,连只鸡都没剩下,你父亲在江湖中已经放出话了,谁敢收你,就是隐狐的死敌,我海鲨派,人小力微,不敢收你这个大菩萨,还请您快点走吧。”海鲨帮管事说话的时候,拿出一锭金子,递到流尘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快要吓的浑身战栗的人,流尘的目光凝固了,从逃离隐狐,到今天,已经三年了,三年的光阴,他游走江湖,看遍了人间百态,吃尽了所有走跳江湖人吃过的苦,食不果腹,夜宿艾草,已是家常便饭了,三年的磨砺,让流尘变的老成了许多,稳重了许多,只是面上满是风霜与憔悴,又如何像十七八岁的少年。

飘零江湖,若无一点本事,莫说是出人头地,就是生存都很成问题,这三年来,他四处拜师学艺,受到不是白眼,便是冷落,人人都当他是个扫帚星,避之不及。流尘心中明白,这都是父亲流风玄背后弄鬼。因为每每别人一听他的名字,立即就不敢收他。偏偏流尘倔的很,从不谎报自己的名字,心中已是暗暗决意:“我流尘若是拜师,也必然是用流尘这个名字,决计不会为了拜师而改名换姓。我不信天下间,没有我流尘容身之所。”

流尘谢绝了赠金好意,离开了海鲨帮,就在离去之时,那个管事说了一句:“如果你真的想拜师,为什么不去儒门试试呢?”

“儒门……”流尘微微停住了脚步,心道是了,儒门在苦境的实力可以说是无有门派可以匹敌,就算是自己的父亲流风玄,对儒门也要畏惧三分。

带着十分的希望,前往中原儒门的流尘,却又再度失望了。

“你的文才不错,可惜的武功差了一点,我们不能收你。”

原本在海鲨帮还被看好的武功水平,在这里却一文不值,流尘不解的问:“儒门不是首重文才,而武功是可有可无的么?”

“大势不同了!”一句大势不同了,便将流尘打发了出来,起初流尘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后来多方打听,方才知道如今的中原儒门,夫子新亡,死前却未指定新的儒门夫子。为了夺取儒门夫子之位。儒门的几大弟子,各自纠集自己的党羽,争斗已近白热化。**************,无情最是读书人。这些弟子平时读的是礼义廉耻,真正到了关系自己利益的事情的时候,却比谁都要无情无义。这就是眼前所谓的儒门大势了。

“这样的儒门不入也罢!”叹息着,流尘离开了儒门天笔峰。儒门没了希望,流尘迷惘了,天下广阔,却无自己的容身之所,带着几分的失魂落魄,流尘鬼使神差的一般,走进了附近一家茶寮。这一步,却改变了他的一生。

“听说了么,紫宸王朝的皇帝又换了。”

“这算什么新闻,他们换不换,关我什么事!”

两个江湖人打扮的茶客的话,吸引了流尘的注意。

“哎,你老兄要有耐心听嘛,对于咱们走跳江湖的人来说,皇帝老儿换不换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但是你老兄可曾听过任苍云这个名字。”

“任苍云?当然听过,儒门有名的仁人君子,剑掌双绝,独步天下的大侠。”

“这一次紫宸王朝新皇帝登基,他可是去观礼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三亲六故谁没有,就算飘零江湖,但是血肉至亲是不能断的,说不定人家任苍云和紫宸王朝有亲戚说不定。”

“你老兄说了半天,就这句说到点子上了,现在有没有不一定,未来肯定有了。”

“哦?这话怎么讲?”

“我听说的一点小道传闻,这任苍云去紫宸王朝观礼之后,紫宸王朝的长公主紫宸嫣,竟然跟随他一起回了天外儒门,还拜入天外儒门的门墙,你说稀奇不稀奇。”

“中原儒门,天外儒门,还不是一丘之貉!”

“喂,你老兄讲话小心点,这里可是中原儒门的地界,在这里你骂紫宸王朝皇帝是乌龟,都没人管你,你要是对中原儒门不敬,兄弟也要被你牵连。而且你说的也不对,这中原儒门和天外儒门可是有本质区别的。”

“什么区别?不都是儒门么,同气连枝的。”

“话不是这样说的。当年老夫子门下有几大弟子,其中大弟子叫司徒昭,后来听说好像犯了什么错,而后庶出,去天外儒门当了夫子,算是一方‘诸侯’。也不怪他被庶出,这司徒昭的确与一般的文人书生有所不同,不仅个性怪癖,而且收徒也是不拘一格,不问天资,也不管出身如何,只看本性。”

茶客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后面的话,流尘没怎么听了。漂泊江湖这几年,任苍云这个名字他也听过的,多是他行侠仗义的事迹,但却从未细问他出自何门何派。如今算是有了答案。

“司徒昭……你敢收下流尘么?”流尘看着茶杯中晃动的茶水,默默自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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