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正殿上,正值早朝。
朝堂一片肃穆,静得仿佛能够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立在殿中央的以礼部尚书何梦之为首等十余位大臣手持着笏板俯首静立,面容冷硬坚毅。悬挂在大殿梁上的金漆牌匾由先帝书写的“源清流清”赫然反映在云石地板上。
李琅琊的耳边仍回响着刚刚何礼部高声呼出的那一席感人肺腑声势磅礴的话:后宫与前朝明面上所各不相干,但其实内里是息息相关的。当今皇后江氏如此大胆干涉前朝的事情,实属逾越。如此明目张胆地将前朝二品官员派遣至陛下身边当内侍更是令人发指!这其中举动,怕是其父辅国公难以推脱教唆之责!现下,臣斗胆请陛下赐罪,切勿因其父女二人地位而扰乱朝纲!君为君,臣为臣!前朝与后宫应该泾渭分明,不可模糊过界!
他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好一个君为君,臣为臣。真是字字珠玑,句句入心。殿中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十之八九都是左相的附庸!
臣附议,臣附议!
视线再转动,恰是看到立在一旁神色自若的左相都齐光,还有跪倒在地兢兢战战的辅国公。
虽然他早已想到他们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却不知他们竟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把御史大夫与太常寺卿也说动归于附议一方。假人之手以伤人。
李琅琊嘴角一勾,尾指佯装不经意地将案上狼毫拂落在地。
砰地一声,几位青色绯色官服的身子晃了晃。
李琅琊兀自挑眉,继而开口:“此事……”
众人挺直腰板倾听。
“不知璟王有何看法?”
他视线落在皇弟李琬琰身上,只见李琬琰从人群中缓步走来,光风霁月,手持象牙笏朝他微微躬身,朗声道:“臣窃以为,皇后如此做法实乃为陛下着想。虽行事鲁莽不妥,但以情来说,确实是想为陛下解忧。再者,前朝与后宫之关联虽为一荣俱荣,一衰俱衰,但其中联结不甚频繁密切,若非得告明是辅国公之过,就是未管教好皇后知事行事罢了。”
“嗤——”
也不知是谁先起头对璟王言论嗤之以鼻,其附庸者亦摇首交谈。
李琅琊亦不急着评论,又唤了左相都齐光询问:“不知左相对此事如何看待?”
一袭紫服,面相方正的高大男人自队伍前头走出,霎时群臣默契噤声,目光皆跟随在他周身。他沉浸于众人或喜或嗔的目光中,虽嘴角上扬,却依稀敞着压迫的气场。
“臣大致赞同璟王所言,但细微之处却觉得若是此事轻易了结,唯恐以后朝纲紊乱。上书的各位同僚所言不得不细品咀嚼。”
既保全自己,又对辅国公一事加盐添醋。
李琅琊微不可闻地喟叹一声,殿中议论声越发大起来,他朝一旁的黄门侍郎河清使了个眼色,河清立时尖声制止道:“肃静。”
朝堂复而静下来,各位大臣低首等待着李琅琊发话。
何礼部藏于象牙笏后窃笑着,脑海里不断地想着他们的计划。其实无论罚与不罚,多少都会伤到陛下或者江家。
他们上书时就已然想好一切往大事上说,扰乱朝纲从前只有废后废妃上才会定那么重的罪名,若陛下不罚,就说他偏袒江家,莫说他们,就连忠义如太常寺卿也会心生不爽;若是罚,定不可轻罚,如何也会动摇到江家威名。
他狭长的眼眸又转了转,心里腹诽道:怪只怪皇后创造了如此良机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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