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恒睡眠素来清浅。天际乍露出鱼肚白之时,她便被院里嬉笑打闹的声音扰醒了。

她下床,打开房门,一阵细细的寒风迎面扑来,再看去原本吵杂处,紫苏和宛童早已停止嬉闹,有些局促不安地朝她行礼。

她尚未适应,只拘谨地朝她们颔首示意便又阖上门。

云恒坐回太师椅上,伸手支颐,细细回想着从前在东宫时的言行举止。她离开了东宫已有七年,适应了世乐司里直来直往的行事方式,如今蓦地让她适应宫里圆滑世故的处世之道,有些难以转换。

她终究不再是天真烂漫的阿萝。

“咯吱——”

房门被打开,宛童圆溜溜的眼睛先往里瞄了瞄,发现云恒已察觉她之后,又讪笑着端着水盆来伺候她洗漱。云恒有些窘迫,但也从善如流地接过湿润的帕子擦拭着脸。

颐元殿里与外面又是不同的。外面北风呼啸,内里却是春光融融。

云恒领着紫苏宛童侧门而入,进去颐元殿附设的小厨房。掸了掸身上的雪沫,与小黄门打下招呼:“陛下批阅奏折可有多久了?”

小黄门也不含糊,详尽吐出:“下了早朝,约莫一个时辰了。今日陛下心情不大好,见着为国事烦心。”

“里面可有熏香?”

“檀香,见是起了暖炉,也下少了分量。”

云恒颔首,回头看见紫苏又在默念着,一旁的宛童则是四周张望。

她道:“宛童,你去思量着看做些什么糕点。紫苏随我来。”

宛童踌躇着颔首,自觉地向小黄门取经,翻阅记录食材的簿子。

云恒领着紫苏走到茶叶柜子前,让她自选茶叶。紫苏有些惶惶不安,生怕选错了茶叶受责备。她思来想去,最终将手叩了叩大红袍的柜门上。

她低垂着头不敢多言,直至听到云恒说“可以”二字时,只觉得浑身沁出了薄汗。

云恒由她自去烹茶,耳边听着小黄门悉心嘱咐宛童一二:“陛下对青黍粉末过敏,即一粒粒小小的褐黄色的干果,粉末为褐黄,味辛。未免陛下不适,我们做食材时皆要避免与青黍形状相类的干果。”

宛童连忙应是。

云恒拨开颐元殿的门帘时,李琅琊正脸色铁青地批阅着折子。紫苏素来胆小,见李琅琊神情阴沉,更是害怕,兢兢战战地端着盘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云恒的身后。尚未迈开几步,只见李琅琊将手中的折子扔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她脚下一软,盘子与人皆跪倒在地上。

“砰——”

殿中传来细微的抽气声,无人敢多言。紫苏心下害怕,拉了拉身前云恒的裙角。

李琅琊怒意盛浓,正欲降罪,只听有人低声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退下。”

那委婉的声音格外熟悉。

他乍一看去,正好看到她垂眸吩咐的侧脸。紫苏有些迟疑地看着云恒,眼里还盛着满满的泪珠,见云恒神情笃定方手忙脚乱地收拾离开。

李琅琊不咸不淡地开口:“皇后真把你遣进宫了。”

云恒这才望向他,颔首:“是。”

李琅琊蹙起剑眉,指尖敲击在桌案上,一声一声遁入耳中。

紫苏端着盘子进来,脸色仍是苍白一片,惊魂甫定。

云恒正要将茶盏递到李琅琊案上,后者却挥了挥手道:“罢了,”又看向云恒,“孤乏了,陪孤出去走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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