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澜咳嗽着笑了几声,道“这个问题,留给你自己去想。”
而后他走到那掉落出来的匕首前,有些吃力地弯下腰来,将之握在了手中。
“我今天来……咳咳……其实不是来听你给我汇报政务的。”
李沧澜缓缓说“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看着如今已经转到李沧澜手中的匕首,郁腾蛟的心中已经绝望,无意识的问道。
“最近认识我的人,包括我住的地方的那些邻里,和你一样,都让我多注意身体。西南地界上季相反复,最容易得伤寒。”
“我确实是病了,但是不是伤寒。”
他笑道“我得了肺痨,治不好的。”
郁腾蛟完全怔住了。
“是不是觉得像梦一样?一直控制着你让你无法得到自由的幕后黑手突然之间得了不治之症,而自己在他的重压之下已经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只待他一死,你便可以真正化而为龙,在这世间任意驰骋,你的身上再也没有什么枷锁,你自由了,得以呼吸这世间最清爽的空气。”
李沧澜拿起匕首来,轻轻在自己的手指上划开一道口子,顿时,殷红的鲜血顷刻间便渗了出来。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疯子,不是那种丧心病狂、自己要死了也要拉着身边的人一起下地狱的那种疯子。我若是不想让你有未来,那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培养你这么多年。”
李沧澜笑着说“我曾经确实亲口说过,你不过是我李沧澜和稳坐大魏朝堂之上的一些人博弈之中的一颗棋子,是我在西南的牵线木偶。可也不知道是我一开始就没能狠下这个心,还是在这几年里我慢慢变得心软了,就算你我二人都不愿承认,我们也已经有了师徒之实。”
“一个师父,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怎么会给自己的徒弟使绊子呢?应当是把自己的全部家当、所有绝活,都传承给自己徒弟才对。毕竟人都要死了,不需要再担心什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
“可惜我没什么家当,也没什么绝活,能学到的,这五年来你学的也都差不多了。所以我决定,送你一份小小的礼物,就当是了结了你我二人这些年的恩恩怨怨。”
李沧澜笑着举起流血不止的手指,道“我是朝廷通缉了多年的要犯,是皇帝陛下和丞相大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拿着我的人头,领到的赏赐与功劳,恐怕会是你难以想象的。反正你都已经写好了调离西南的请示函,趁着迁都,一鼓作气,便可入朝廷中枢。”
“至于说顽石道长那边,你不用担心。他知道我已经时日无多,无药可治,我也已经把这个打算告诉了他。虽然他因为劝不动我改变不了我的想法,气到已经离开了西南,但你放心,他绝对不会去找你的麻烦。你是无辜的,本不应该参与到我们这些老年代里还未腐朽的斗争之中。你的未来应该是光明而精彩的。”
他有些疲惫地放下手臂,说“累了,歇会儿。”
……
这天,一道欲将天地都撕裂开来的剑气纵横于西南腹地,盘桓许久,不愿散去。
锦官郡城,一家火锅铺子里,迎来了一位踉踉跄跄地道士。
道士进铺子之后,也不过多言语,点了一个鸳鸯锅,要了两斤鲜切羊肉,一盘粉,和一盘青菜。
当然少不了西南最有名的佳酿。
道士于市井之中吃火锅饮烈酒,还是相当少见的,所以不少食客们一边吃着自己锅中的食物,一边注意着道士的言行。毕竟太平盛世之中,能来吃火锅的都是不愁保暖之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难得有些新鲜事。
清汤锅率先滚开,而道士不为所动。等到红油晕散、辣香四溢之后,他才拾起手边的筷子,夹起一片羊肉,放入锅中荡了几荡,随机提出,在酱料碗里一浮一沉,也不顾烫或不烫,便直接送入了口中。
第二片,第三片。
煮菜。
倒酒。
第一杯,一饮而尽。
第三片肉。
倒酒。
第二杯,一饮而尽。
食客们渐渐变为了看客。
道士渐渐下筷如飞,饮酒不停。一壶酒竟在不到火锅四滚之前,便已经空空如也。
道士喝道“再上酒来!”
小二和掌柜俱不敢怠慢,忙为这位不知来路的道士将酒续上。
道士复为自己斟满一杯,沉吟片刻,又喝道“再拿一个酒盅来!”
红汤里翻滚着快要煮烂的青菜和已经煮老的羊肉。
道士将新上的酒杯斟满,默默地放到了自己对面。
与之碰杯。
他喃喃道“李大哥,让你习些武,你非不听,否则区区病症,又如何能让你如此妥协?况且你脚力不行,就这么下去了,想要追上嫂子,得等到猴年马月?”
他摇了摇头,放下筷子,将杯中酒倾入火锅之中。
“李大哥,一路走好。”
一声清啸,一抹秋水。
后常有传言,有剑仙于此火锅铺中,饮酒吃肉,白日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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