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胤锡遂提高音量扭头朝门口叫道:“你们两个都进来吧~”

门外的人想必就等着这一声命令,是以堵胤锡的话音还未落下,便迫不及待地进了门。

李致远好奇地朝门口望去,才发现进来的二人年纪甚轻。走在前头的稍大一些,但看上去也还不到二十,那小一些的约莫只有十七八岁上下。

二人皆是步履如飞,三步两步便到了李致远和堵胤锡跟前,站定,极为恭敬地朝李致远齐齐躬身拜道:“小子拜见抚台老爷~”

这般谦称倒是让李致远感觉有些怪异,毕竟自己也就比人家大几岁,可以说得上是同龄人。

李致远因笑道:“还以为堵知府推荐的必是那些所谓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名士大儒,没想到却是两个朝气蓬勃的少年英杰~”

“快免礼~”李致远亲自用手去拉,两个年轻人便顺势直起了身子,并偷偷用眼角打量起李致远这位十分年轻、没有半点官架子的巡抚老爷。

一旁的堵胤锡忙告罪道:“下官让抚台失望了,还请恕罪……”

李致远连连摆手道:“哪里是失望?本官是大大的惊喜啊!”

“堵知府敢于向本官荐上两个年轻后生,足见阁下不拘泥于陈规俗见,别的人或许看不上两个少年小子,可本官同他们也差不了几岁,倒是更愿意与同龄人亲近共事呢~”

“你看本官巡抚衙门里的文书幕僚以及标下带兵打仗的诸多将校参游,大多都是十几、二十几的青年人,本官与他们虽名为上下级,实则是拿他们当做共事的兄友……”

“呃,哈哈……”李致远突然想起还有堵胤锡和宋应星这两人,便又打着哈哈道:“当然呐,老堵你和宋先生虽然年纪大些,但也不算是老迈昏聩之人。”

“宋先生体魄强健,虽已年过半百,身手敏捷不输于当下十几岁的少年,一身水下功夫更是让我等望尘莫及…….”

李致远又拍着堵胤锡的肩膀调笑道:“而你老堵就更是不简单了,现年虽不惑,却温文儒雅,宛若翩翩公子,和张玄著这出了名的美男子相比亦是不遑多让……”

“呃,当然,和本官相比还是差了点儿,不过你也不用自卑……”

“听说你最近还有意纳妾?老当益壮啊,呃,不对,应该是风流不减当年~”

李致远一脸猥琐地嬉笑道:“不瞒你说,湘女多情,那妩媚丰姿亦不输于江南闺秀,堵知府其实不妨就在楚南纳上一房美妾……”

堵胤锡听得一脸黑线,一旁等候训示的两个年轻小子更是想笑又不敢笑,生生憋得脸颊通红。

只听李致远又继续说道:“老憋着也不好,偶尔享受下床笫之欢也是人之常情……”

堵胤锡见他越说越过分,这还有两个晚生后辈在呢,当着他们说这些话,以后还让他怎么好为人长辈,便急道:“抚台误会了!下官在宜兴老家已有家室,绝无意纳妾!”

李致远一副“我懂”的表情,道:“嗯,总之,本官是很愿意与二位先生相处共事的……”

堵胤锡怕他又说些乱七八糟、让人难堪的话,忙出言道:“是是是,下官明白,下官还是先给抚台介绍这两小子吧?”

李致远这才收起取笑玩闹的心思,朝被晾在一旁的二人望去。

“咦~”李致远细细打量眼前这两个年轻人一番后不禁奇道:“怎么这二位少公子不像那些读圣贤书的文弱书生,反倒像个英武的少年将军?”

“其实,其实……”堵胤锡有些脸红,吞吞吐吐好半天才道:“其实这两小子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实乃是下官的子侄……”

堵胤锡便指着二人介绍道:“这是下官族侄堵孙正,年方二十,这是下官长子堵孙冀,也将近十八。”

“他二人原本都在宜兴老家读书习武,只因下官有感国家有难,时局动荡难测,而抚台你又刚开府长沙,急需用人,便去信命二人速弃了家,赶来长沙投奔于我。”

“方才之言,已足证抚台你目光如炬,只略看几眼便已粗识二人底细。”

“不错,下官这一侄一子,虽并无甚文采大才,却颇为骁勇善战!”

“这些年时局混乱,屡兴兵戈,身为大明人,若只学文何以报效朝廷?”

“是以下官便一直叮嘱族中子侄勤练武艺,关键时刻或能为国效力。”

“他二人便是族中最为骁勇善战之人,虽不敢说如何勇武无敌,但弓马娴熟自是不在话下,兵法谋略也略知一二。”

“还望抚台不计较下官为亲谋私之嫌,考校下二人的本事,酌情擢用。”

其实早在李致远见到这二人之始便有了些猜测,若非是知根知底的亲友子侄,堵胤锡岂会无端端地找来两个年轻后生?

李致远笑道:“堵知府无需多虑,俗话说举贤不避亲,既然有知根知底的人,只要有真本事,那又如何推荐不得?”

“本官认为这反倒比那些来路不明的人要好呢!”

堵胤锡却忧心道:“抚台肯用他们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也万不可因为下官之故而对二人有何特殊偏爱,宜公平公正,以免贻人口实,也不利于……”

李致远打断他道:“你放心,本官自有分寸~”

他想了想便对堵孙正、堵孙冀道:“堵知府的为人,本官是绝对相信的,既然他特意向本官推荐你二人,就足以证明你们必有过人之处!”

“这样吧,本官所练之新军正缺军官,你二人初来乍到,就从游击做起如何?”

堵孙正、堵孙冀二人还未回应,堵胤锡便急道:“不可!”

李致远不解道:“为何?”

“可是官位太小,辱没了二位公子?”

堵胤锡道:“他二人不过黄口小儿,初来乍到就担负如此重任,如何能够服众?”

李致远因笑道:“其实本官也比二位公子大不了几岁,要说黄口小儿,本官难道就不是?”

堵胤锡忙道:“不不不,下官绝无此意。”

“只是他二人并非甚人所共知的大才、贤才,且年不及弱冠,又是初出茅庐,并无立下尺寸之功,也未展现出任何过人之处,无论德行操守还是文韬武略,并无一项可以称道,怎可轻授如此重职?”

“年轻人不可好高骛远,宜脚踏实地,从低处做起,方可……”

李致远听到这里顿生不悦,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来那么多功夫磨洋工,在乱世打天下的哪个不是年少有为,遂正色道:“如今天下大乱,国家有难,眼见是到了大厦将倾之时,可百官却多是贪鄙无耻之流、庸碌无为之辈!”

“以至于朝野内外贪腐横行、弊病丛生,满朝上下皆是一股腐朽糜烂、暮气沉沉的意味。”

“那些身居高位者哪个又不是脚踏实地,从底层一步步摸爬滚打,才混到如今的地位,可结果又如何呢?”

“满嘴里说的都是国家社稷、黎民苍生之语,行的却尽是党争谋私、败坏国家之事,他们除了知道争权夺利、结党营私、互相攻讦,哪里做过半点有利于天下之事?”

“士林间亦是士风不正,现今朝堂党争之风四处蔓延,士大夫心中只有门户之见,却不知家国天下,世间公义。”

“而那些所谓的清流名士亦多是空谈误国之辈,除了在书院、山野之间骂骂朝廷,叫嚣几声要弘扬德治以外,正经事是半点不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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