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黑泰捉到鱼,才发现王昭已然没踪影,心中陡然一乱。

扔下鱼,他紧忙呼喊,“阿昭……阿……”

“在这里……”王昭手握一把杂草突然出现。

“阿昭,以后别乱跑,听到没?”黑泰接过王昭手里的草,“这是什么?”

“药,可以治你的伤,”王昭捡起被黑泰扔在地上的鱼,“阿昭饿了。”

“好,咱们这就烤鱼,”黑泰生火处理鱼,王昭寻杵状的石头在河里洗净,将药捣碎。

这顿三天以来,王昭吃过最丰盛的一餐,让她意犹未尽,“明天还有鱼吃吗?”

“有,”黑泰答应。

“那……你给我捉鱼,我帮你上药,”王昭可没忘浑身是伤的黑泰。

此时,黑泰已经褪去上衣,洗净面颊。面上除了一些刮擦伤痕外未曾破相,只是胸口和背部有几处重伤皮开肉绽,胳膊处也生生被砍一刀,伤口皮肉外露。

“怕吗?”黑泰原本想自己处理,怕吓坏涉世未深的王昭。

王昭摇头,“黑泰……你是阿昭见过第二个不怕伤痛的人。”

“第一个是谁?那个碧眼男人?”黑泰莫名有些吃味。

“嗯,他的眼睛真的是碧色呢,像……沉在碧潭中的绿宝石,还像狼的眼睛。黑泰你见过狼吗?”王昭给边给黑泰上药边说。

“见过,怀朔的草原上野狼颇多,我曾与父兄在草原上放牧,遇到不少次,但狼都怕光怕火,每次遇到我们都会点些许火把,燃些干草,驱赶他们。有次我和兄长玩性大发,没点火把,两人用箭射杀一匹,父亲还夸赞我们,不愧为草原的儿子,”黑泰颇多回忆被勾起,他却再也不是那个能在草原上恣意纵马高歌赶羊群的少年。

从六镇起义伊始,他的父亲教他们的不再是如何猎杀狼,而是一种名为“天下”的东西。

“阿泰,好巧,阿昭也是怀朔人,”王昭欣喜。

“是吗?”黑泰也觉得真巧。

“转过去,”王昭给他的手臂上完药,命令黑泰背对她。

黑泰没闲着,背对着王昭,不知在做什么。

等王昭小心的上完药,好奇探过头去看,才觉自己身上少了东西。

“我在河边捡到的,”黑泰将那个像箭头有很圆润的东西放在小小的香囊中,又拆了香囊上栓挂用的线,重新连接,抬手便挂在王昭的颈项上。

“这样就不会丢了,”黑泰看着淡紫色的香囊,“这是我娘留下的,她是汉人,你也是,我想阿昭会喜欢。”

“嗯,阿昭很喜欢,可是……阿昭没有东西作为回礼……”她只有母亲绣的手帕,但早已给碧眼郎君。

“我不需要回礼,”黑泰从没想过要从一个孩子那里得到过什么。

“那阿昭给阿泰吟诵一首诗吧,《短歌行》,昨日善见哥哥教我的,”王昭喜欢吟诗。

“好,”黑泰乐见。

王昭吟诵一遍,不过瘾,又咿呀咿呀将词唱一遍,音调不着调,兼带手舞足蹈。黑泰心头浮现暖意,此刻身上的伤似乎一点都不同痛,伤口处敷的草药,掩盖伤口呼之欲出的灼热,似一股清凉之流,让人神清气爽。

若不是生于这乱世,他的孩子也如王昭年岁吧。

半夜,王昭被冻醒。黑泰将自己的衣物盖在她身上,自己赤裸半身靠在树上入眠。她掀起衣物,拖到树下给黑泰披上。

小小的手触及黑泰皮肤,顿觉如触火。

黑泰——发烧了。

定是外伤太严重。

此刻她心急如焚,想摇醒黑泰,轻轻碰他一下,黑泰骤然倒地。

“阿泰!阿泰!”王昭无计可施,只能呼喊。

不要,她不要阿泰有事,她不要只剩自己一个人。

王昭连滚带爬往河上游走去,这半日她还未遇到那个清河王,他们一定还在。

幸而王昭小,当时没跑远,找到元亶一行人时,他们还在原处。

她看到岸边火光,犹如见到希望,已经没有力气的小腿早不听使唤,随即一软,她载到在地。

“救救阿泰,求你们,救救阿泰,”带哭腔的稚女的呼喊很快吸引篝火旁围坐的几人。

元善见最先听出,“是阿昭。”

“快,过去看看,”胡智吩咐春花秋月。

车夫将黑泰抬回时,王昭早已沉沉睡去。春花秋月仔细给黑泰清洗伤口,又帮忙解热。

“多敷些毛巾,手脚都敷,容易散热,没有被子……多拿些厚衣物给他盖上,身下也多垫些东西,”元善见小时时常发热,胡智亲力亲为照顾,经验足些。

“夫人……”一旁的妇人看不懂,堂堂清河王妃为何要救这样一个皮肤黝黑,一看便是贱民的男子。

“柳姑,他是咱们的救命恩人,”胡智将黑泰的英勇迹事道一遍,“你家夫人不应如此悲哀,绝处逢生,自有老天相助,何苦想不开投河,独独留下和这襁褓中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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