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礼的生辰转眼即到。
眼下云道溪既已回京,自是有常驻京师的打算,同各家的来往,当是要拾起来。再者,先不说云礼,至少云祯的婚事还需好好操心。柔惠郡主身为其母,必不会忘却此事。
因此,一时间永嘉侯府门庭若市,拜访者络绎不绝。
但这些人里头并不包括沈昭。
那日晚上,云礼与她见面不全是胡闹,至少已将永嘉侯之意表达清楚。寻个良辰吉日下聘,不论崇仁皇帝是否真同意,也不管大长公主是何想法,这态度略显强硬。
可这一切却是建立在让云礼得偿所愿地前提下。
沈昭十分意外。
云道溪莫非不曾考虑此事会带来何种后果?比如引起朝中某些人的反感,文武不合,可不只是嘴上说说。魏国公一向将他们视为死敌,眼下又同程濂勾结在一起。
御史那里会如何说?
永嘉侯竟聘文臣之女为媳。还是一个留有余家血脉,其父被贬惠州的罪臣之女。云礼当时推说已爱慕之情,情不自已。崇仁皇帝笑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似乎是一段佳话。
但这佳话永远只能在市井之中流传,而不能成真。
崇仁皇帝介意的哪里是余家,不过是忌惮云家会和文臣勾结罢了。他此次收了云道溪的兵权,大长公主是何意并不能探清,但云道溪自己定是意难平。
御史揪住这一点,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扣几条罪名,哪里算是难事?言官上下嘴皮一翻,定下的罪还少吗?若是云道溪仍执意如此,难保不会惹怒崇仁皇帝。
可他却因云礼而竭力去做。
父亲为儿子考量,天经地义。可这事并不能放在云道溪父子身上。隐藏在欣喜背后的惶恐不安也连云礼自己都不曾察觉,但沈昭看得清清楚楚。
若是云道溪真的心疼云礼,那么前些年,在他小的时候,更需要关怀之时,为何不曾体现出来?未及束发的云礼眼里的落寞她不会看错。为何在婚娶之事上会这般尽心?
若她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便也罢了。可娶她分明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为何还要去做?莫非云礼之意这般重要?
沈昭想不明白。
她相信云礼也想不明白,只是不愿去想罢了。
所以沈昭拒绝了云礼的邀请,更不想参与那所谓的相看。不只是因云道溪古怪的态度,也是因她现在实在不适合谈论婚娶之事。
就算不成亲,一旦下聘,若无意外,她便该在及笄后嫁入永嘉侯府。若是这般,便只剩两年时间,两年时间扳倒程濂,平反余家,简直是笑话!
更别说,眼下还有个所谋甚大的魏国公和意图不明的窦敬言。两年时间,她能在京师站稳脚跟,不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便很不错了!
可若嫁给云礼,这一切便是戏言!
永嘉侯府可不是沈府这种破地方,她随意安插人手,便能看个底。单见云礼手底下的人,便知永嘉侯府能人异士不少,她哪敢轻举妄动?再者,永嘉侯同大长公主之间也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她可不想凑这个热闹。
这些考量她自不能同云礼说得太清楚,只说柔惠郡主邀请的都是勋贵子弟,她一文臣之女何必上前凑热闹。再者,他们也不可能将沈家其余几房皆请过去。
云礼只当她不明白自己深意,不曾多言。只是心里不免感慨,回府之后怕是要被父亲取笑一番。这一刻,他心里的挫败感是沈昭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而沈昭亦借此机会,将早已备好的生辰礼递给他。
当云礼见到那盆绿意盎然的忘忧草时,心里头一阵悸动。沈昭她……知道这是何意吗?不管是否清楚,至少这份心意就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因此,在朦胧的夜色下,温柔的月光里,他在沈昭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头一次伸开双臂抱住了沈昭。动作轻柔又珍重,仿佛怀里之人是这世上最贵重的物什,需要他用生命去守护。
“汝宁,谢谢你。”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低沉,语气温柔,在月色更显缠绵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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