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僵住了身子。

云礼低低的声音,散在风里,却缠在她耳边。鼻尖全是男子的气息,谈不上陌生,因为这是云礼的气息。可那清谈的药香里却夹杂着她无法辩解的味道,陌生却又迷离。

她听见心里咯噔了一下。

仿佛有根紧绷的弦断了,有什么她从未察觉的东西在心里悄悄发芽。而那时的她尚不知那芽有朝一日竟会长成参天大树,在她心里扎根,并且缠绕她一生。

她想,兴许有东西正在悄然变化。

当沈昭心里再次冒出这个念头时,不禁想到,不受掌控的事实在太可怕了,比她身陷沙场绝境,或者眼看守城将破还要可怕。

正在一旁收拾物什的析玉,见沈昭捧了本书,靠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心思却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不免惊异,自家姑娘一向镇定自若,何曾有过这种时候?

即便她此刻一眼不错的打量着,沈昭也全然不知。

析玉不禁走到炕前,微微拔高了声音说道:“姑娘,方才老太太那边来了话,过两日府里便要举办花宴,眼下三房由您做主,院子里的仆从可要看好了,省得届时冲撞了客人,闹了笑话。”

沈昭闻言,顿时清醒过来,神色间带着些许冷意。

她差点忘了,历经数月的慕容祗在静安寺被人暗杀的案子终于了结,可在最后关头却出了差错,原大理寺少卿因处置不当,被今上革职,随后便有人举荐沈行谨。

眼下文书都已发放下来,沈行谨去大理寺当差也就这两日的事。过几日,便是旬假,故而老太太打算趁机举办花宴,更好地稳固手里的人脉。

她同与沈行谨有关的京师女眷来往甚少,思源堂这边自不会成为待客之所。只是院子里的仆从确实要约束好,省得闹了笑话。

“这事你去办便好。”

沈昭神色淡淡,语气里满是寒意。

原大理寺少卿所犯之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不到革职的地步,这分明是有人蓄意将他拉下来,给别人腾位置。由此可见,沈行谨这个门生在程濂心中地位甚高。

沈昭实在看不出沈行谨此人有何值得看重的地方。微小谨慎,颇具格局,懂得隐忍,这些品质在很多官员身上都可看到,怎偏偏就是沈行谨?

或者这便是一人的气运?

可官场之上,哪里讲究气运?

但要说沈行谨弯下腰去乞求官位,却是不曾出现过的。至少他现在仍是满身清誉。据沈昭所知,他连程濂最喜的金石之物都不曾寻过,只是素日里较为恭谨罢了。

这就得了当朝首辅的青眼?

未免太简单了点!

沈昭忽然觉得头疼,入京之后,她才发觉很多东西不受掌控,而知道得越多,看得越深,就越没有头绪。

她只能希望寄托在此次花宴上,看能不能通过来往的各方势力,瞧出一些端倪来。

她这般思忖着,天津那边却传来了消息。

近来,永济渠那段河道连下三天暴雨,导致河水上涨,堤坝被冲毁,运送漕粮的船只竟被淹了!

简直是笑话!

运送漕粮的船只何等重要?!

这些船虽是按照河船的规制制造的,可其坚韧度却不比海船差多少,连几个海浪都经得起的船只,就被一场大水给冲了?

这话说出去谁信!

可眼下消息传来,沈昭却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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