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綪雪泡在热水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一下又一下撩拨起水面上的长春花瓣。她外公备下的长春花瓣贴心而温暖,她忽然很想很想他。他已是一名老人,垂暮的悲伤加之亲情的离散,他正在承受的只怕还有更多。她想不通为何江湖上会有那些关于他的冰冷的可怖的丧心病狂的传言。他和蔼可亲的笑容,他现于微处的关爱,他融于血液的亲情,通通浮现在眼前,湿润了她的眼睛。

人在悲伤和寂静中,总是轻易地想起更多伤心的事来。

宁婵方才说什么来着?每一处空着的宫苑都已住满了秀女,只待择日定个封号。这便是她白綪雪的未来吗?她果真就能做到不妒不忌吗?她心爱的人,看着别的女子笑的时候,她的心,果如止水吗?倘若已如止水,她是已变得端庄贤淑,还是心中再无爱意了呢……

她拢起一捧长春花瓣,尽数覆在脸上,她也分不清流下来的是水还是泪,荡在她心头的是烦恼还是忧伤……

此时的江都城,夜幕覆在上空,星子如宝石,亮晶晶地闪烁着。一粒一粒,又一粒……听说一粒星便是人世的一条命。那今夜,这夜空该更明亮了……

城西的一处屋脊之上,长风卷起玄衣男子的袍角,露出他雪白皮靴的一丛幽兰。长剑轻出,一声低微的龙吟,在夜空中惊起一片恍惚的血腥之气。月光淡淡地覆在他清俊的面容之上,今夜的他,尤其冷漠,尤其无情。他望着不远处一座灯火暗淡的院落,侧头低声道:“杀。”

“诺!”他的身后响起划一的应答。十数条黑色的身影蹿将出去,带着死亡的煞气,将一片了无生机的绝望投掷在那座暗淡的院子里。

司空云霆横眉冷对,眼中滑过一丝痛色。他身轻如燕,几个起落便加入那陡起的战团之中。

青蓝堂江都总舵的一众杀手,已经从这意外的灭顶之灾中醒转过来,他们刀剑在手,嘶喊着同从天而降的煞星决一死战。你死,才能我活。

他们这些杀手,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他们拿走旁人的命,自该想到有一日也会有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们不甘,他们还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为何深夜突袭,招招狠毒;他们胆怯,他们看着这些人剑招眼花凌乱,不断地有同伴一招未出地便倒下去,都不知道这种身手,意味着什么,而他们惹上的又是什么样的势力。

司空云霆如地狱的魅影,身形变换之间,大片的血花从对面温热的身体里喷出,落在他的衣袍之上,迅速地没入乌黑的纹理之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喊杀声愈来愈弱,他紧蹙着眉心,手法更快,剑招更凌厉,携着千钧之力,将阻拦他的人,对抗他的人,欲从他手下逃脱的人,纷纷斩杀。他的胸中气焰千丈,烈火熊熊,似乎只有这鲜红的血才能扑息他心中蹿天的怨气和怒火,绝望和悲伤。

“敢问阁下是什么人!”一声凄厉的喊叫乍响在耳畔。司空云霆将宝剑刺穿的身体抬脚踢了开去,侧过头去,只见一个青蓝杀手颤巍巍的横剑当胸,另一只手高举着一发信号弹,满脸的仓皇。只剩下他了。

“我死了你们也别想逃!”他惨叫道。

“是吗?”司空云霆淡淡地看着他,提着剑缓缓地向前几步,将那人唬得往后一退。

“你们是谁?”那人哆嗦着又将信号弹往上送了一送。

司空云霆笑了笑,他一笑,那双星眸之中仿若光彩熠熠,抖出无尽的希望来,可他的话语冷冰冰的,“我们是谁?青蓝堂开门做买卖,不正是讲究门当户对吗?怎的刚害了我们的人,却不知道我们是谁了?”

“你们……”那人惊慌道:“你们是花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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