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平时,他早已经挣扎而起。他想象不出在他清醒的时候,有什么人可以厉害到令他完全一点还手之力。
只是,他此刻如在梦中,身体四肢完全不受控制,他根本半点动弹不得。
这与中毒的感觉还不相同。中毒的时候,至少能明白的知道自己,身体是因为中了毒而不能动弹,而此时他是连自己究竟是梦是醒都分辨不清楚,仿佛就是在做一个非常诡异的怪梦,至少挣扎着清醒不过来。
有一个瞬间,他忽然想到了一种说法:鬼压床。
这与他曾经听过的“鬼压床”的说法,确实非常相似。他自己也并不是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但却从来一次难受得如此厉害。
以前至多也就是清醒不过来,心里感觉到恐慌,胸口稍有些闷。
可是这一次,他却只感觉到四肢百骸无不承载着极大的负重,全身疼得像要完全散开来,咽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掐住,随时都有可能因窒息而丧命。
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不是那个拉古琴的老者所为。
他坐在他身上,那感觉异常真实,根本不像一个梦。他周围的一切也异常真实,走廊、屋顶、树梢,无一不显得清清楚楚,他躺在这片真实里,头脑异常清醒。
可是他能感觉到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却又极其诡异,仿佛他此刻是活在真实世界中一个莫名而生的气泡里,这个气泡让他看得见真实的世界,却又与之隔了一层。
他渐渐感觉身体在变软,起先越来越弱,头脑里开始出现混乱。许多年少时的记忆纷至沓来,他走过的这二十多年时光,此刻在他脑海里飞速重现。
他还见到了一些已经故去的旧人。他们站在他身旁,或焦灼的守望,或平静的微笑。
另有一些狰狞的陌生面孔,在他周围忽远忽近。
心里虽有极大不甘,但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已经难逃此劫。
迷离中,他甚至看到来许多鬼怪在他周围蹦来蹦去,又有无数幽灵从他头顶掠过,及至吸血鬼用阴恻恻的眼神看着他,食人族则在他们背后垂涎。
他头顶的屋梁上,几个不及一尺的参人正在爬上爬下。
他隐约感觉到,这一场劫难,正是对他所做这一切的最后的报复。因此,来势凶猛,在劫难逃。
最後,他看到一个穿着极艳丽的女子向他款款而来。
起先,他以为是参巫杨阿安杨夫人。待得走近,他才看清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孔上涂满浓烟的胭脂。
那是一张画皮。
他正觉惊异,那画皮忽然以极快的速度飞扑过来,整个包裹在他脸孔之上,越拉越紧,越来越紧。他知道,这是他在人间最后一口气息……
然而便在此时,寂静种忽然响起一阵笛声。
这笛声极其清脆,悠扬,宛若天籁。
这笛声一经响起,仿佛便有一阵清新的气息,自山野间袭来。
这笛声一经响起,仿佛便有一阵清风,自山野间袭来。
他在这阵清风里只感觉到浑身一爽,四肢百骸无不轻松释然。
这时,他眼前所有的幻象一扫而空。他仿佛看到那坐在他胸口上的人影,忽然拉长,变为一条细长的掠影,消失在夜空。
他一下坐起,却发现那酒壶仍然放在他身体的左边一侧,幻境里那个黑影坐着的地方。
他的一只左手握成拳头,紧紧鸭在心口之上,看起来,确实像极了一场梦魇。
可是,她起身坐起之前,那条忽然拉长并消失在夜空中的身影却异常。
那一刻,他感觉他不在梦中。
那么,这究竟是真是幻觉了?那拉胡琴的老者,他是否真的来过?
他深深呼吸一口,稍一运气,胸口仍然生疼。
抬起头,雨已经停了,一轮满月当空。
如水的约瑟种,那笛声再次响起。循声看去,那轮满月执之下,简书吟正半倚在绳床之上,嘴边横了她那支小笛在吹奏。
她嘴边横吹着笛,眼睛却望向极辽远的荒野。那笛声诗意而悠扬,她似乎对荀晋经历的一切,完全无知无觉,然而正是这是这一声笛,将荀晋从那场梦魇中解救出来。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又救了他一命?
他抓过酒壶,打开喝了一口,却只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便放下了。无论如何,他在这场梦魇里,竟然莫名其妙的受了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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