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荀、简二人进城,各自买了一匹马,简书吟先行一步,往蜀西南去。

荀晋紧随其后,故意慢她半程,只想临近蜀西南时,再抄近路赶到前方去等简书吟。

终究男女有别,同行多有不不便,何况两人各又目的,以简书吟性情,只怕不愿同行。不过,想到在蜀西南见面场景,想想亦觉有趣。

简书吟果然自幼生活哀牢山中,骑马赶路习以为常,且行速极快,一路也不耽搁,只带些干粮充饥,几乎日夜兼程,实在疲劳,方才停下来打尖住店。

有时荀晋故意抄近路赶到前面去,只为能有闲喝上一口酒。

不想酒壶塞子刚一拔开,眼见得前方路上一骑黑马飞驰而过,简书吟身在马上,一身银装,犹如一把银光闪闪的利剑穿林而过,霎时间,人已绝尘而去。

荀晋无奈,只好跟着飞身上马,一夹马腹,仰天猛灌几口烈酒解乏,跟着简书吟马蹄奔去。

这天黄昏,他刚抄近路赶再前头,忽然路于大雨,便在一家客店里住下。

简书吟迟迟未老,大海也说被雨耽搁。他有些放心不虾,便将那匹枣红马拴在马厩之下,买了一壶酒,独自到二楼的栏杆处坐着喝酒,一面遥望来路,等着简书吟。

天擦黑时,简书吟冒雨而来,一身都给淋透,喷嚏不断。

她牵着马去住店,可惜房间已经满了,连房间外面的回廊里,都已经横七竖八躺了许多赶路的生意人。她也不便在其间避雨歇息,便只好走出客栈,找了一间破旧的柴房,往两根柱子上拴了一条绳床,便躺下歇息。

荀晋一面坐在栏杆旁喝酒,一面透过薄薄一层雨,看着简书吟的一举一动,心里笑道:“果然是极有赶路经验,否则,简家断不至于放这么一个小女孩儿,走出哀牢山来!”

荀晋自己虽然也是常年生活于长白山种,不过自幼也曾跟随家中长辈,跑遍大江南北,早已历练一身行路的经验。

只是常年以来,他一直有个遗憾,那就是鲜有机会碰到“三坟”的兄弟。因此,能在五湖四海之间,得遇“三坟”兄弟,一道痛饮,便是平生快事!

先前碰到薛逸,可惜好茶不喝酒。虽然也曾痛饮一夜,但对方终究身体虚弱,不敢豪饮。现下有个来自哀牢山简家的自私,云南人原该嗜酒如命的,偏生又是个小姑娘,别说豪饮,便是坐下来小酌一辈都南,因此心中未免遗憾。

这一点,他倒游戏想念湘西黄门的老季季大哥,还有闽南暮门的暮秋师傅。

老季不用说,自是“醉饮三千不辞”之人,暮秋师傅虽然也是女子,但生性豪爽,喝起酒来也大有女中豪杰之风范。

可惜此二人坚决不愿入“三坟”之内,一个坚守师门,一个跑去做了稳婆,想再要相聚喝酒,实不知再到何年何月?!

眼前着小姑娘,虽然心思神秘,对人却也并无多少城府,叶算率真洒脱之人。科学终究年龄尚幼,涉世未深,虽然对人真诚,实则极其敏感,拒人于千里之外,并不好真正接近,何谈畅饮?!

简书吟躺在绳床上,闭目休息一会。雨渐渐小了,边取出一些干粮来吃。

旁人只见她是女子,便有人过来搭讪,她只冷冷淡淡应付了几句,便取出一支短小的筒子,放在手中把玩。

旁人不懂的,只道是个什么精致的小玩意儿。唯有荀晋看出,那其实是一门暗器,旋动机关,便有银针射出。

只不过,简书吟把玩这东西,似乎既不是为了伤人,也不是为了防人。她那一脸好奇的模样,显然这东西并非为她自己所有,她不知是从路上捡的,还是路上遇到偷袭时,从对方手中缴获的。

她拿在手里转来转去看了一阵,眼神里虽有不舍,却还是几下便将筒子拆开,将其中银针尽数倒了出来。

虽然距离遥远,荀晋眼力极好,还是看出那银针喂有剧毒。他不由得起了一阵寒意,实不知简书吟刚才路上到底碰上了什么恶人,竟然出手如此歹毒。

简书吟右手一抖,打开一只白色的手套,也不知是什么质地。她将手套套上,拈了那些银针,皱着眉头放在雨水里仔细冲洗干净,大概眼见无毒了,刚才折在石头上弄弯了,扔在地上。

她又摆弄了一笑那只孔筒子,眼神里似乎多有嫌弃这东西的粗制滥造。必经出身铸剑名家,江湖里这点谋财害命的伎俩,自然入不了她的眼。因此摆弄一阵,又在雨水里冲洗干净,便随手扔在草间,背过身子去睡着了。

若是有人捡到这只筒子,也不过以为是小孩子捉虫子的想玩意而已,谁能想到竟会是江湖中一种见血封喉的武器,二这一直武器,却被哀牢山里这个简家的小姑娘,三两下便破坏得面目全非。

荀晋见简书吟转过身去睡着,他自然也不忍回屋,便靠在栏柱上睡着了。

不知何时,他忽然听到一阵古怪的胡琴声。

睡梦之中虽觉古怪,但也没想太多。白天赶路太累,又喝了酒,睡得极沉,那两三声胡琴,听听也就罢了。

不想胡琴之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及至喉咙,如在耳边,震耳欲聋。

其实即在梦中,荀晋已经想起那拉胡琴的老者,但他感觉只是,或是一种幻觉。

此时亦觉仍在梦中,只是怎样挣扎都清醒不过来。

恍惚的,感觉身上压了极重的物事,只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迷糊的,仿佛看见一个人翘着二郎腿,侧身坐在自己胸口之上。

黑暗中,只能看到此人的一个侧影。似乎极瘦,皮包骨头。按说这副长相的人,不可能有太重的分量,可是偏偏压在身上,有如千钧之重。

此人应该是个老头,依稀可以看到那剪影中的几缕山羊胡须。

他有没有在拉胡琴,荀晋看不清楚。他只感觉到此人越来越沉,越老越沉,一颗心脏随时都有可能被压得崩裂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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