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琅却不理会他的辩白,又哼了一声,径自升至中座。赖塔见势不妙,扭头便走,刚至堂口,早被护卫亲兵“咔”地一声,两枝枪交叉挡住。总兵官陈蟒过来,先打了个千儿,笑道:“大人,这时候儿我们军门不发话,谁敢放您出去?”
宋清廉原见何琅其貌不扬,意存轻视,此时见到真颜色,方知这黑矮个子不是好惹的角色。眼见四名校尉抬着供了金牌令箭的龙亭步入中堂,心里一急,忙叩了三个头,起身凑近施琅说道:“将军慎刑,瞧着他是齐国宗亲后辈、有功劳的分上,恕过这一回吧。”此时的赖塔已是呆若木鸡,满头大汗淋漓了。
这里用出来却有双关意思,可以说是小孩子不懂事,也可解为深得王上宠爱。宋清廉文心周纳,措词很注意分寸。何琅不由暗自叹息一声,借人头立军威的主意只好打消了,格格一笑说道:“他是王室宗亲,吾乃铁石心肠将军!坏朝廷政令,乱吾军心,已经有罪,何况竟在钦差大臣面前大肆侮慢,咆哮军帐!本钦差陛辞之前,王上有密旨严饬,视你伏罪与否相机定夺,你辄敢如此放肆!来!”
“是!”
何琅阴笑着下了公座,绕着赖塔,靴声橐橐兜了一圈,又哼了一声方道:“赖塔,凭你的罪,将你军前正法,可冤枉么?”
赖塔早已被他的气势唬得魂不附体,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磕了不计其数的头,半日方期期艾艾地说道:“卑职噇了黄汤,猫尿灌得多了,昏天黑地没上没下,冒犯了钦差,求……求大人恕过了吧……”
“革掉他的顶戴!”何琅含意不明地又哼了一声。这平日听来毫不出奇的一哼,竟使宋清廉也打了个寒颤,方喊了声“何大人”,要往下说,却被何琅冷冰冰截断了,“反正他也不愿戴这个顶戴!”
“大人!”宋清廉忙又笑道,“念这赖塔打仗不失为骁勇之将,请允其……戴罪立功……”
“打仗哪里用得着这样的人,撒野打架倒差不多!”何琅仿佛没有听到宋清廉的求情,一哂说道,“本钦差原想杀掉你,念你世代功勋,又有宋制台代为乞情,姑免一死限四月之前,替我大军督造十门大炮,装船听用,以此来赎你的红顶子,不然哼!”接着将手一摆,吩咐道:“轰他出去!”
赖塔迷迷糊糊地叩了头,一脚高一脚低蹒跚而去。姚启圣饶是胆大,也被方才的一幕唬得脸上一红一白。
“清廉兄,来嘛,愣什么?”何琅已恢复了常态,宋清廉上前扯了的手向上让着,一边坐了,一边哈哈大笑,“清廉,亏你素有铁胆之称,对这样的东西,怜惜他什么?我们还是接着议。不才还是以为交夏之时,借南风之势进击澎湖为宜……”
宋清廉和何琅联名拜折,将两人争议的详情陈述了,发六百里加急直送齐都,并将处分赖塔的经过情形另附折片奏报萧稹。
奏折到时,萧稹正在上书房与诸臣计议燕国之行。因为荣轩回来述职,详报了查勘刘胜兵力布置和巴海、萧言周旋数年的情况,萧稹决定亲自到当地看看战备,亲谒祖地,顺便接见一下燕国王公。看了何琅的折本,萧稹突然失声大笑,说道:“赖塔这奴才也就得何琅这样的人治一治!中原人的坏习气是沽名钓誉,咱们人也有一宗儿不好,就是骄纵无法。这下子好,用十门红衣大炮,十万枝火箭去赎顶子,敢怕他不收敛收敛?”说着将何琅惩治赖塔的事说了,众人都陪着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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