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稹正要叫过薛必隆来议关羽赐号,猛听台上箫鸣筝响。桃花扇第一出听稗开场了,侯方域方巾皂靴甩着水袖出来,一开腔便吸引了萧稹:孙楚楼边,莫愁湖上,又添几树垂杨。偏是江山胜处,酒卖斜阳,勾引游人醉赏,学金粉南朝模样。暗思想,那些莺颠燕狂……

萧稹静静地望着台上,倏然间想起沈炼和苏婉,正是侯朝宗的高足,前次派素伦至五台山,回说两人不辞而别去了,如今在哪里呢?他的心不由一阵凄凉。因思自己年过而立,湘国战事凶吉未卜,西部叛乱无暇顾及,既无良将可当巨任,又无向导随行参赞,不自禁叹息一声。又看了一会儿,见天色已近申时,便起身进大厅来。

一大群宗室命妇正立在老太后跟前凑趣儿,见康熙进来,“唿”的一声都跪了下去。老太后正扯着芳兰的手说家常,见萧稹进来,笑道:“外头大臣那么多,王上进来做什么?我老天拔地的,这些戏文都听不懂,有她们陪着说笑解闷儿罢了,不要你来立规矩。”

萧稹赔笑说道:“坐得久了也想走动走动,天这早晚了,又怕老佛爷饿了,进来瞧瞧,可要传膳?”

老太后道:“你瞧瞧这桌子上的东西,还饿着我老婆子了?只芳兰可怜见的:一个新媳妇,踏进门就应付这么大的场面,真难为她了。”

芳兰听老太后提到自己,忙闪出来向萧稹叩头。萧稹见她还穿着大红喜服,越发显得面白如月,羞颜似晕,俏丽中透着精明,遂笑道:“好好!起来吧。我原说过为秦梦奇主婚来着,总算不食前言了。这会子没东西赏你,回头让礼部早些给你进诰命!”

老太后因笑道:“你没事还去吧!没的在这里,她们连个笑话也不敢说,你饿了只管传膳,我是不用的。”

萧稹出来,戏已演到中部,弘光帝败亡之余偏安一隅,不思振作,却一门心思搜求美色,又不肯直说,叫马士诚“猜”他的心思。老奸巨猾的马士诚却故意屡猜不中。

萧稹不禁一皱眉,大声说道:“伪君子!”

郭彰怀着鬼胎,哪里有心思看戏?一会儿看看秦梦奇,一会儿偷看萧稹神色,猛听萧稹这一声,吓得身上一抖,好一阵才想起萧稹是说马士诚。至选优一场,弘光和诸歌女打十番取乐儿。弘光帝一手举扁鼓,一手打莲花落,蝴蝶穿花似的在十几个歌伎中穿行,这儿丢个眼色,那儿送个秋波,生角做工极到佳处,捏着嗓子唱道:

旧吴宫重开馆娃,新扬州初教瘦马。淮阳鼓昆山弦索,无锡口姑苏娇娃。一件件闹春风,吹暖响,斗晴烟,飘冷袖,宫女如麻。红楼翠殿,景美天佳。都奉俺无愁天子,语笑喧哗。

萧稹看得兴起,不禁失声大笑,回身对薛必隆道:“像这样全无心肝的人居然也做了天子!弘光弘光,虽欲不亡,其可得乎?”

“王上说的极是!”从不看戏的薛必隆也入了神,见萧稹和自己说话,忙笑道,“天夺其魄,以神器授我大齐!这戏虽是稗史,却也于世道人心大有裨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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