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龙眼下整日犯愁的便是这事,苦笑了一下说道:“谈何容易呀!这里的大户缙绅,我已召他们来说过了,不许囤积居奇,米价一概平粜,但也得老百姓手里有钱才成啊!”

“所以靳大人才命晚生来的呀!”

“你是说”于成龙眼中焕然闪光。

“今年河工银子已经派了用场,”陈潢说道,“但去年工银尚有五万,原打算明年修清水潭大堤作赔贴用,现在库中。如大人急用,可暂移过来救荒将来还银也可,以工换银也可,往清江口河堤上栽草,算是河工出项,如何?”

不等陈潢说完,于成龙霍地起身来,搓着手连声说道:“好,好!有五万银子,可济十万人春荒生计,吾复何忧?吾复何愁?”陈潢见他如此动情,心里一热,正想说话,于成龙却倏地转身问道,“这银子要几分利?”

陈潢一怔,又笑道:“还要什么利息都是替王上办差么,大人何必多疑?我们也都是读书人,义利之理也还懂得!”

一番话说得于成龙高兴得有些坐不住。想想昨日在堤上和靳辅过不去,于成龙倒觉不好意思,遂笑道:“陈先生,休怪昨日无礼,我是急的!清江道里开春以来已饿死一百单八人,天罡地煞俱全,数儿大得吓人!我连弹压带抚慰,才没出事。但人肚子不是空话填得饱的,为民父母的能不焦心?这样,栽草的事我们全包,连树也全由我们栽!”

“于大人,正堤上不能栽大树!”陈潢说道,“树根固然有固堤的效果,但秋汛来时多有风雨,堤土松软,树干一摇,大堤便容易裂缝决口,这种事学生已实地查看过……请大人详察!”

于成龙起先还笑着,至此已是敛了。说到治河术,仍旧是道不同不相与谋。

自这件事之后,靳辅和于成龙关系大为缓和。当秋熟时,吏部考绩,因于成龙政绩卓异,部文转了圣谕,着于成龙擢升南京布政使,兼署清江道,因他颇谙水利,又令他参与河务,有专奏之权。

于成龙一心要把清江治得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得了此旨,索性暂不赴南京,留在清江督率百姓生业。治河第一步大修工程,这年已渐见完成。从清江浦经云梯关至海口的疏浚、高家堰至清口的挑浚、运河以西至高家堰的堤工和清水潭放水拥沙的工程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于成龙威重望高,只吩咐一声,千万河工募之即来。因大汛未到,河防无事,一时之间几个人倒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争执。但这局面只维持了半年多,他们之间的裂痕便突然爆发,演成一场可怕的争执,将春天赈灾时的情分冲得一干二净。萧稹二十一年九月,秋汛洪峰提前来了。

沿陕西、河南、安徽到江苏一路黄河流域乌云蔽天,秋雨连绵,像天河被谁捅漏了,不断头儿只是往下泼洒,而且专向黄河倾注!报信人十有九死,只从竹签上得知,上游皋兰铁柱水位日升三寸,已达四尺有余:这就是说,江苏境内河面水位要升四丈开外!所有新修的堰坝、堤、闸、分水渠都面临着极大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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