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月不知道她哪里说错了,但现在听男主人这语气,她好像不是在上班。而且,她扭着手指,这语气就好像——,她说不清,像、城里人看她?可她觉得她应该是在上班,不然出去一整天干什么呢?只是和一般工厂上班的人不一样,早上走的晚,晚上回来的也晚,而且全天不回家吃饭。晚上回来还要学习,她真猜不到她是干什么的。
不过城里人她本来也说不清楚,他们骄傲、独性,住在高楼里,门挨门地住着都不认识也不来往。人也都是分门别类的,各自的优越,互相的瞧不起:工人瞧不起农民,干部瞧不起工人,生意人瞧不起干部。工人又分为好多种,有几级几级,有国有的,有集体的,有全民的,有合同的,反正她也搞不懂。干部也分好多种,有科员,科长,正科长,副科长,还有正科级,副科级……不像农村,只有一种人:农民。他们好的人很好,坏的人很坏,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拥有红色的户口本。这让他们可以藐视所有绿户口本的人,从骨子里。
她上次干活那家就这样,女主人十分挑剔霸道,喊她总是高高的声调“那个小阿姨——”,两个小孩,超生的小男孩完全是个小祖宗,金贵难带,而八岁大的小女孩因为不满多出一个弟弟来分享她的一切,总是变着花样捣乱、告状、欺侮她,从不会叫她阿姨,叫她就是:喂!哎!爸妈在眼前的时候,她对小弟弟好得不行,又亲又抱,又把好吃东西都给他吃,但一离眼,就经常故意地把他弄哭,把他推在地上,踢他,把好吃的东西抢走。她抢小弟弟的饼干吃,抢他的奶粉喝,还威胁她:如果她敢告诉她爸妈,她就说东西是她偷吃的。她一定有办法让她滚蛋。小男孩还不会说话,只会哭,她这样被小的缠着,被大的捉弄,有时候连饭也吃不饱,但最终还是被女主人辞退了。因为小女孩把小弟弟的屁股拧青了,被妈妈发现,就说是她拧的,说她放学回来亲眼看见的。她连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拿到,就被赶出来了。但是再上一家就很好,可是她照顾了一年多的爷爷没了,他们就不再需要她了。她觉得人被需要才是幸福的,现在她也急需要这样的感觉。
“我去做饭了,周叔。”她低声道,看一眼不再那么凶的人,心里高兴终于有人吃她做的饭了!但同时又觉得这两人都不太对劲。
伟健点点头,看小保姆如蒙大赦地跑进厨房,不觉歪了歪嘴——这是高兴的还是吓的?他有那么怕人吗?!转回卧室关起门来,又掏出怀里的成绩单看,七门功课,有一个A+,两个A,三个B,英语是C。他盯着那个A+扯了扯嘴角,他以为她能把成绩都得个B就不错了,没想到还有一个A+。不过英语刚及格,歪歪嘴:小巫婆也有不能的时候!
“周叔——,吃饭了。”
伟健听见喊吃饭,忙站起来,走到桌边才发现,叫他的人不是他听到的那个人。他在椅子上坐下来,看一眼站在一旁的人:“你叫什么?”
“俺叫赵桂月。”
他看着桌上的饭菜:“你什么时候来的?”
“俺来三天了。”
伟健靠着椅子坐着,她怎么还没回来,都中午了,到哪去了呢?“你阿姨没有说她到哪去吗?”
桂月摇摇头,她都已告诉过他上班了,可他好像不信,那她就只能摇头了。
伟健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她能到哪去,也许逛街去了。小保姆悄悄退走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菜都冷了,她还没回来。他看看表,快三点了,站起来走进厨房,小保姆正在擦地:“桂月,我到房间去躺一下,你云姨回来就叫我。你饿了可以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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