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不知道答案，也畏惧知道答案。
正当他想的出神之际，忽而感觉额头上传来黏腻的触感。
楚文猛地转动眼睛，瞧见那只原本趴伏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波尔利克竟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自己的脸前。
一只硕大的触手顺着楚文的额头向下滑落，随后猛地伸进了他的嘴巴里。
“唔！”
——————
寒夜的风像凌厉的鞭子抽打在人的身上，疼痛难忍。
但躺在血泊中的人，任凭寒风吹打，仍旧毫无知觉。
纪长野在甲板上找到了白术已然死去的冰冷尸体，第一眼看见时，他还不太确定。
直至他靠近了一些，瞧见了白术那双睁着的、尚未来得及闭合的眼睛。
纪长野单膝跪地，半蹲着就那么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就像之前无数次两人对视的那样。
白术的眼睛长得很漂亮、明亮，纪长野认为这大抵就是善良之人的元神透过眼睛向外散了出来。
但这个世道，往往都是好人死的又快又多。
纪长野想起他冲自己眨眼时的小神情，眼里藏着几分无辜和笑意，倒也觉得并不坏。
如果以后看不见了的话，确实会少了许多的乐趣。
这样想着，纪长野便伸出手来，指尖很轻的抚摸过白术冰冷的面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你应该不会怪我的吧？”
纪长野声音很轻的自说自话，微微蹙起眉来像是懊恼又像是犹豫。
但最终他还是将两根手指伸进了白术完全僵硬了的嘴巴里，将其撬开，用手指将人鱼肉塞进了他的喉咙里。
柔软的喉咙与人鱼肉冰凉而滑腻的触感混合在一起，纪长野没忍住，手指又往里探了探。
人鱼肉在白术的嘴巴里触及便瞬间融化，纪长野闻到了凛冽寒风中吹散而来的海腥味，还有白术身上莫名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
说不出来的好闻，也说不出来的甜腻。
就在这时，甲板的另一端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
纪长野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并不在意，视线很快又回到了白术的身上。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白术没有丝毫变化的瞳孔，仍旧冰冷惨白的面颊，忍不住微微蹙眉。
难道……已经过了时间么？
就在纪长野也有些不太确定时，白术涣散了的眼眸忽而猛地收缩，下一秒整个人从地上弹坐起来。
一口腥臭无比的血水从他的嘴里呛出后，鼻腔里呼吸到了第一缕冰冷的空气。
而他仿佛还在冰冷的虚空飘荡，那种世界完全死寂了的感觉仍旧紧紧包裹着他，令他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所以活过来的白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复活，只是本能的抓住了眼前之人的双手，很用力很用力的握紧。
纪长野竟也没有挣扎，仍由他抓着，又过了十几秒，白术才慢慢停止了发颤，缓缓抬起头来，清澈而透亮的眼眸里倒映着纪长野冷峻的脸庞。
“纪、纪长野？”
纪长野莫名的心情变好了起来，很简单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白术很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思绪变得很慢，才从自己死亡又复活的情况中转变过来。
“我怎么活过来了？我不是被王孝武……”
白术的话还没说完，纪长野便将自己的胳膊从白术的怀里抽离开来。
白术愣怔一瞬，只感觉温暖随之而去，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抓，但又险险的被控制住。
“我给你吃了人鱼肉。”纪长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显得十分淡漠。
白术挣扎着从血泊中爬起，颤抖着手摸了摸几乎完好无损的喉咙，连同自己身上受的伤也全部愈合了。
“你怎么会……”
白术看向纪长野，明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只是汇聚成一句：
“谢谢。”
听到这声“谢谢”，纪长野挑了挑眉，忽而说道：
“希望你以后不会怨恨我。”
白术愣了一下，“为什么会……怨恨你？”
“那当然是因为服用人鱼肉是有代价的。”
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白术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去。
只见楚文身上披着纪长野的外套，惨白着一张脸走了上来。
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一只庞然大物，竟是一只波尔利克。
白术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见楚文已然走到了他们的跟前。
他的面颊呈现可怕的灰白，就连眼睛也透着一股浓重的死气，但只有嘴唇是血色的红。
以至于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十分怪诞，白术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直接退到了纪长野的身后。
楚文看着两人的举动，忍不住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来。
“我又不会害你，你怕什么。”
白术愣了一秒，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纪长野，纪长野表情淡淡，像是知道一些什么，但他不说。
白术实在是忍不住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楚文穿着纪长野的外套？其他人又都去了哪里？
王孝武呢？丁远呢？还有崔从南，还有……那只莫名跟着楚文上来的波尔利克。
竟像是被驯服了一样，低垂着它那丑陋的脑袋，身体左侧的触手全部萎缩已然不能看了。
而另一侧的两根触手，则小心翼翼的抱着一颗白色的球状物。
白术皱着眉往那看了好几眼，直觉告诉他，这十之八九就是那条人鱼所产下来的鱼卵。
见白术一无所知的表情，显得十分急躁，楚文也就开口道：
“事情说起来复杂，边走边说吧。”
“走？”白术一愣。
楚文点点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波尔利克会在深渊之息完全闭合之前回到海里。”
“我们还有一点时间能找出那只恶灵来。”
白术这才反应过来，船上所发生的一切悲剧的来源，都是因为那只恶灵。
而这个冰冷的夜晚，恶灵停止作恶，仅仅是因为能吞噬恶灵的波尔利克登了船。
那个女人就此躲了起来，连同她所创造的虚幻世界一起，一起消失了。
白术和纪长野跟在楚文和那只看似很听楚文话的波尔利克身后，实在是没忍住很小声的问道：
“她们……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尽管白术没有说的很明白，毕竟跟在后头蛐蛐别人显得实在是没礼貌。
但好在纪长野完全能听懂白术的意思，随后开口解释道：
“波尔利克这种来自深渊之息的生物，它很特别，可以跟任何一种生物形成精神契约。”
“人鱼也好，楚文嘴巴里的虫子也好，都是可以精神沟通的。”
听到这，白术明显一愣。
“那……是不是因为楚文帮它产下了人鱼卵，所以这才……”
纪长野简单的“嗯”了一声，有些时候白术的脑袋转动的还是很快。
并没有因为死过一次，就彻底变得不好用了。
想到这，纪长野微微勾起唇角。
也许此刻天真的白术，并不会意识到人鱼肉所带来的副作用，会有多么令他烦恼吧。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