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颜真卿后背瞬间绷紧,他匆忙行礼告退,直到退出百步开外才惊觉中衣已湿透。
当最后一片玉旒停止晃动,魏赫挥退众人。
帛书在晨光中缓缓展开,鎏金香炉腾起的青烟里,他的瞳孔突然收缩如针。
竹帘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侍婢们鱼贯退出营帐。
魏赫攥着帛书的指节泛白,青筋在额角跳动,仿佛要将手中密报碾作齑粉。
武则天垂首跪坐在屏风后,目光掠过青年微微颤抖的肩胛,这位素日里放浪形骸的公子,此刻脊背绷得笔直。
“可是庞涓将军来信?”她将鎏金香炉推近些,氤氲沉水香中窥见帛书暗纹。
魏赫忽然低笑出声,惊得烛火摇曳:“好个上将军,竟要借粮仓失火之名送我回安义。”
武则天呼吸微滞,那日乾金使者以五城相易时,这纨绔分明笑得像个市井赌徒,此刻眉眼间却淬着寒铁冷光。
羊脂玉佩在案几上磕出脆响,魏赫斜倚凭几,半张脸浸在阴影里:“你以为我舍不得五座城池?”
他指尖划过舆图上的犬牙交错,“那都是太子申的疆土,我若应允,不过替他做嫁衣裳。”
武则天忽然明白那日为何自己会被留下,这个被视作弃子的庶公子,在层层眼线中竟藏得这般深。
夜风卷起帷幔,漏进几声更鼓。魏赫忽然倾身逼近,松烟墨香混着酒气笼住武则天:“知道我为何独留你?”
他目光掠过女子颈间青紫指痕,那是魏虎劫掠时留下的印记,“燕青是父王暗卫,魏虎不过莽夫,至于那些侍婢……”
尾音化作冷笑,案上密报赫然列着十几个眼线名录。
武则天指尖掐进掌心,她终于读懂这场赌局:乾金五城是明饵,太子申的猜忌是暗钩,而自己不过是棋盘上最意外的活子。
帐外传来巡夜铁甲声,她忽而轻笑:“公子既已看透庞涓阳谋,何不反手落子?”
烛芯爆出星火,映得魏赫眼中寒潭泛起涟漪,这女子竟比他预想的更通透。
魏赫若是听见这番评价,只怕要露出苍凉笑意。
在浸透算计的宫闱中生存,连安寝都需保持三分戒备的人,怎能不生出七窍玲珑心?
他将茶盏轻放案几,声线里带着金属般的冷意:“太子申占着嫡长名分,若非马陵之战伤及本源,监军大印岂会落到我手中?”
武则天注意到对方眼瞳里闪过的星火,此刻的魏赫褪去纨绔伪装,倒显出几分真性情。
“太子府那位小世子年方十岁,不出五年便可承继大统。”
魏赫指尖划过杯沿水痕,“届时我与魏理便是绊脚石,我那侄儿摊上这般父王,不知是福是祸。”
鎏金烛台映得他侧脸半明半暗,空气里浮动着血腥味的权谋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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