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笔杆重重砸在砚台上,溅起的墨点染脏了案头兵符,“本帅念你护主心切,但军中粮草将尽,公子金枝玉叶如何捱得?若有个闪失,你项上人头够赔么?”
两人对峙间,晖莳捧着热茶踱步而入。老相国不动声色隔开剑拔弩张的二人:“庞帅忧心公子安危情有可原,不过……”
他话锋微转,“大梁城昨日刚送来十车腌肉,想来军需还能撑上旬日。”
“相国不必费心转圜。”庞涓甩袖背身,“来人,燕青冲撞主帅,拖出去杖责二十。”
铁甲卫兵应声入帐时,燕青已自行解下佩剑。精铁鳞甲与青砖地面相撞,发出金石铮鸣。
刑杖破风声在帅帐外响起时,晖莳轻抚白须:“老朽听闻,此番出征前,公子特意向王上请了监军印信。”
他袖中滑出半枚青铜虎符,“若此时返程,监军印怕是要交还宗庙了。”
庞涓猛然转身,看见虎符时瞳孔微缩:“传令兵回来。”他抓起案上令箭折断,“让公子自决去留,就说本帅要整军三日。”
月光漫过营寨时,燕青拖着渗血的下摆经过中军大帐。帐内隐约传出庞涓沙哑的嗓音:“给燕将军送瓶金疮药,就说……就说本帅赏他骨头硬。”
与此同时,十里外的行辕暖阁中,魏赫正枕在侍女膝上品着冰镇梅浆。鎏金香炉腾起的青烟里,他浑然不知这场关于自己命运的角力,更不晓二十军棍已让燕青在将校中赚足了人心。
燕青双颊涨得通红却始终紧咬牙关,他这般隐忍全是为了给魏赫争取最后的退路。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营地里将士们目睹的这场鞭刑,让高台上的颜真卿攥着军令来回踱步,铠甲下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大清早的摆什么苦瓜脸?”颜杲卿掀帐而入时,正撞见同族兄弟抓着发髻焦躁的模样。他随手抄起案上凉透的茶汤灌了几口,青铜茶盏在案几上敲出清脆的响动。
“庞将军要我们传令魏公子即刻归国。”颜真卿将盖着虎符印的军令摔在案上,细密的竹简纹路映着他眉间沟壑,“这差事接得烫手,不办是违抗军令,办了可就得罪……”
“横竖都是得罪人。”颜杲卿突然大笑,震得帐顶悬着的牛皮灯晃了三晃。
他蒲扇般的手掌重重拍在族弟肩头:“要我说,直接把这烫手山芋扔给正主儿。”
话音未落,颜真卿已抱着令书疾步而出,帐帘翻卷间隐约传来叹息:“莽夫之见。”
穿过晨雾笼罩的校场时,颜真卿刻意放轻了脚步。
远处传来丝竹靡音的中军帐里,魏赫正斜倚在虎皮软榻上,鎏金酒樽映着他阴晴不定的面色。
当值女官武曌垂首跪坐在侧,余光看见帐外身影时,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庞涓帐下的颜将军求见。”传令兵话音未落,魏赫手中的西域葡萄突然在锦毯上炸开紫红的汁液。
他盯着指尖沾染的甜腻,忽而勾起唇角:“摆开仪仗,请颜卿家上殿……”
半刻钟后,当十六名持戟甲士分列两厢,颜真卿捧着令书踏进这违和的“朝堂”。
看着魏赫头戴诸侯旒冕斜倚主位,他强压下心头愠怒,双手呈上帛书:“庞将军急函,请公子亲阅。”
“大将军倒是客气。”魏赫把玩着未拆的帛卷,玉旒碰撞声里藏着刀锋,“来人,给颜将军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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