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啊,荒谬!”陈宗礼低声喃喃,眼中流露出几分茫然与无奈。

他突然觉得这四年来,一切都那么荒谬。

本来按照父母的人生规划,自己十五岁进入府衙官学,十七岁突破炼气境,回来当县尉。

或许一路升迁,最终进入府衙,当个小官,安稳度日。

二十岁出头时,陈宗礼心中怀着些许不一样的念头,向往冒险与未知,偶尔会做些出格的举动,试图挣脱父母的安排。

这些出格的行为放在如今这乱世里,竟显得那样微不足道,甚至不值一提。

世道变了,变得太快了。

那些曾经被认为大胆的选择,如今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里,已经不再是冒险,甚至被逼得成了必然。

还记得几年前,王县丞还信誓旦旦地说,靠着府衙大人物的人脉,才是真正的立足之本。

可如今,王县丞早已死得透彻,肚子都被炸烂了。

连那些府衙的大人物,在两位金丹真人面前,也只能卑躬屈膝,毫无尊严。

陈宗礼叹了口气,世道的变化让他感到无力。

这些日子他已经打探清楚了,灵昭派,这个突然崛起的宗门,彻底替换了三州官府的高层,任命了一批修士心腹掌权。

而至于治下县城和乡镇,则直接划给了那些有实力的散修、宗门和世家,同时约束这些势力不得互相攻伐兼并。

可是,这所谓的“约束”,在灵昭派的推动下,几近于无。

三州半数的七曜转煞大阵被毁,官府对于修士来说早已不具备任何威胁。

修士之间的争斗,在有些地方已成了常态。

陈宗礼抬眼看了看讲台上的何希言,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分。

幸亏当初让老何留在县城,否则今日的乱象恐怕就不是王县丞那等人物能解决的。

县衙早已被毁,重建遥遥无期。

如今连县衙的办公之所都不存在了,何希言的讲堂却成了临时的议事之地。

陈宗礼和县尉钱元达,来历不明的散修庞景,以及身为灵昭派使者的柏道人,全都坐在讲堂后排。

而前排,则是何希言的四个徒弟。老山长朱则单独坐在侧方,靠在何希言那张躺椅上。

何希言站在讲堂正前方,一块木质讲板立在他身后。

他手中握着一支炭笔,在板子上画了几条横线和竖线,勾勒出一个简单的表格。

表格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记录着当前瑶河县需要处理的四大要务。

“诸位,”何希言背着手,目光冷峻,环视堂下的众人。

“如今的瑶河县,内有妖邪作祟,外有修士觊觎。这四项事务,关系到县中的长治久安,务必尽快完成。”

他用炭笔轻轻敲了敲表格上的第一行:“第一项,镇压精怪妖邪,恢复县衙秩序。”

瑶河是县城的命脉,县城的繁荣离不开河运。

然而自从县衙被毁后,附近出现了大量精怪作乱。

虽然大部分已经被镇压,但仍有一些机灵的家伙躲了起来,潜伏在瑶河沿线,伺机截杀行商。

这不仅让商路受阻,甚至影响了县城的供给。

这一切的源头,陈宗礼再清楚不过。

融和山庄之乱,本是一次简单的攻伐,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将丘氏逼退,舍弃山庄灵脉。

可丘崇谟却胆大妄为,竟然反攻县城,结果身死族灭。

战事过后,灵脉失控,附近妖邪丛生。

县城内大部分修士死亡,再加上一部分人搬走,最终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看向身边那个文士打扮的庞景,陈宗礼皱了皱眉,他已经了解些内幕。

当初何希言计划等自己突破炼气九层,就能联合其他势力,借蜀山剑派之势,啃下融和山庄一块肉。

但是也有人盯上了融和山庄,想以丘氏三雄为刀。

那位洞晖真人突破金丹时牵动的天地气机,恰巧助何希言突破到了炼气九层。

正当何希言打算借筑基符宝之力铲除丘崇谟时,洞晖真人也在暗中布局,操纵着这一切。

若非他们这边早有准备,恐怕等丘崇谟杀来时,死的就不只是王县丞一人了。

毕竟丘氏三雄在吞噬了大阵的灵机之后,战力暴涨,已不能用寻常炼气来考量。

这些事情看似都是巧合,但细想之下,分明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

想到这里,陈宗礼不禁有些后怕。

丘崇谟自以为在下一盘大棋,殊不知自己才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甚至连最小的甲士都算不上。

慈州那些被烧死的筑基,才是棋盘上的天马辎车。

何希言想要的是山门,王县丞想要的是融和山庄的资源,而灵昭派是想用丘氏的命来掀起乱局,再以平定乱局之势,割据一方。

许元康站了起来,打断了陈宗礼的思考。

他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个子也不高,然而语气却十分坚定:“我去。”

陈宗礼看着他,心中暗自感叹。

三年前,这小子解决几个精怪何希言都偷偷跟着。

如今却已经突破到炼气二层,普通妖邪冤魂甚至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修炼对于许元康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陈宗礼心中并不意外,他早就知道,这小子一定会第一个主动请缨。

这几年,陈宗礼看着许元康一步步成长,早已发现,许元康行事的风格和斗法的手段,处处透着对何希言的模仿。

无论是对局势的冷静判断,还是在战斗中那种狠辣而果断的出手,都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许元康虽然寡言少语,但凡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对何希言的尊敬和依赖,几乎到了盲目的地步。

“好,不愧是我大徒弟。”何希言眼中带着一丝笑意,从取出一柄长剑递了过去。

“这是孔氏家主孔远庭的佩剑,当年他败在我手上后,这剑就留了下来。本是打算等你长高一些再交给你,但现在看来,你也差不多能驾驭了。名字嘛,你就自己取吧。”

许元康接过长剑,双手捧剑,眼中带着激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稳的感激。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郑重地行礼:“多谢师尊。”

随即,他将剑背在了肩后,整个人的气势顿时多了一分锋锐。

何希言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道:

“不要逞强。镇压妖邪不是单打独斗的事,记住,解决问题最重要。”

许元康心中也藏着一点自己的小心思。他这次是打定主意,要借此机会为虚危道和何希言打响名头。

“妖邪作乱,既然要清,那就清个彻底!”

他心中盘算着,不仅要扫清县城附近的妖邪,他甚至打算将整个瑶河范围内的隐患一并铲除,彻底震慑四方。

站在一旁的陈宗礼看得一阵羡慕,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小子当真是得了好处啊!

他目光落在许元康的身上,细细打量:

“上品法器……那柄孔远庭的佩剑不用说,肯定是上品法器。脖子上挂的那枚琅晖戒指,也是上品法器。再看这身衣服,外表普通,怕也是法器级别的。啧啧,身上这行头,怕是比那些小家族的家主还齐全!”

陈宗礼虽然心里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惊叹。

他看得出来,何希言对许元康是真的舍得下本。

这样一身豪华的装备,看来从融和山庄里面掏了不少给弟子。

“何大人,妖邪作乱是因为大阵破损,这问题的根本在于阵法无法修复。单靠人力去镇压,治标不治本啊。”

钱元达沉声道,语气虽显得郑重,但眉宇间依旧透着几分老练的圆滑。

何希言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带笑:

“还是叫我何先生吧,听着比较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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