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老一少,两个身穿囚服儒生,衣衫褴褛的自顺天府大牢走来。

被一门栓打晕又关了数日的钱行阴沉着脸,盯着徐阶。

徐阶脸上浮现出些许愧疚,兀自起身朝钱行拱了拱手。

“绪山先生,事出紧急,徐某只能便宜行事,还请绪山先生见谅,日后咱们还需勠力……”

“啪——!”

已经走到徐阶面前的钱行没有说话。

不待徐阶说完,抄起一盏茶,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茶盏摔得粉碎,一时间,杂着瓷片的茶汤四处飞溅,有几滴甚至直接溅到了徐阶的脸上。

“徐华亭,我再最后问你一遍,先生的圣名,你到底还管不管,迟飞甲这几个人,你究竟还杀不杀?”

徐阶无力的点了点头,得到肯定答复的钱行这才稍见和颜。

“走!”

徐阶还在怅然若失时,钱行已经拉着何心隐,大步离开了顺天府衙。

望着空荡荡的后衙。

徐阶突然感觉到一股由内而外的疲惫感,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

“狗!狗!狗啊!”

“只知道咬人的疯狗!”

听到叫骂声的书吏赶忙跑了出来宽慰躺在椅子上抽风的徐阶。

“阁老息怒,阁老息怒啊!”

“狗啊!我两千年圣教怎么就只剩下了这么几条只会咬人的疯狗!为什么不管家事国事,总是谁干的越多,受的委屈越大?!”

书吏不明就里,不知该如何宽慰,连忙岔开话题,追问道:“阁老,大理寺那边来函问阁部,寺卿邱顺出缺已久,是否要棘署票拟推荐人选?”

“还拟什么人选?!左少卿兼领本部事,继续会审,还是那三款罪!”

……

这些加急奏本入城时动静很大,蹲在路边数就是了。

当夜,吴管家便将所得的数字报给了严嵩。

“阁老,今日内阁、徐家合计共得急报一十七封,看这阵势,后面应该还有。”

自罢官两年以来,严嵩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意。

“我道是这何心隐哪来的这么大本事,能让猪油蒙了那崂山道士的心,不信太上道君改信心学,原来是钱绪山豢的死士……”

两年前,宫中有道士蓝道行,借扶乩狡称严嵩为奸臣。

当时嘉靖正苦于严世蕃的装傻充愣,这件事也就成了严嵩罢相的导火索。

豢养死士,是件很繁琐的事情,徐阶素来恭顺不可能有这个余力,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蓝道行,定然是其他人帮着徐阶豢养的。

这说明徐阶背后不止有裕王府的那批人,至少还有另一股有能力豢养死士的力量,可严嵩查来查去,只能查到何心隐,其余所有线索至此全数中断。

何心隐没本事布这么大的局,更不可能调动这么多人来营救。

放眼当今天下,能同时炸出这么多条大鱼的人里,只有钱行有刺杀严嵩的胆子。

“阁老,您怎会料到徐阶如此行事?”

严嵩摇了摇头,道:“我尚且拦不住昏了头的严世蕃,他徐阶又哪来的本事拦住昏了头的钱绪山?”

“他要是不拦呢?”

“那就让钱绪山杀我,咱们严家先出殡,等严家出完殡就是徐家出殡,倒是便宜了干白事的。”

言及至此,严嵩的声音顿了顿,对吴管家吩咐道:“找人拟一个本,就说老夫想入宫问安,不要走通政司直接送到司礼监去。”

吴管家躬身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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