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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口之外,故障停工的路灯之下,塔露拉穿着一身厚袄伫立于此,轻轻地呼吐着白气,静静地注视着泊口的方向。

“剿灭结束了,行动很顺利,除了留着审讯的匪首外,蟒牙帮的成员已经被全部铲除。幽灵们正在打扫战场,估计一两个小时就能清理干净,不会有人察觉到我们来过的。”

艾丽丝的声音从塔露拉背后响起,听完艾丽丝的汇报后,塔露拉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口问道:

“泊口内被交易的感染者们,怎么样了?”

“幽灵们的动作很快,蟒牙帮的匪徒都是瞬间就被制服了,根本没有挟持人质的机会,所以没有造成什么连带伤害。只是···隆冬时分,这些感染者被蟒牙帮囚禁已久,状态都比较虚弱。其中几个年老的,估计也撑不过几天了。”

“···我知道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批感染者,塔露拉?”

“······”

“我倒是很想直接将他们释放出来,带回公爵府去安置,艾丽丝。可惜···你也知道,这不是个可行的法子。”

“派一只安保队,继续维持卖‘货’的架势,将他们转送往切尔斯基,并在切尔斯基港内多停留两天。然后联系下前辈,让他派一支游击队来,装作劫掠者的样子,把这批感染者带回绝望谷去安置吧。”

身处公爵领漩涡的塔露拉,还真不能将这群感染者带在身边——信任问题都在其次,关键是在乌萨斯官方即将来人审核她爵位继承的节骨眼上,她还真不能与城内的感染者群体有丝毫的接触。

艾丽丝转身,正准备找霜星去安排传信,却被塔露拉叫住,问起了艾丽丝俘虏的那个买家。

“买家是乌萨斯的境外人士,根据我潜入那艘货舰内搜集的信息来看。对方是莱塔尼亚那边的人,买这些感染者过去,似乎是为了某种人体源石技艺的实验测试。目标应该是某个莱塔尼亚贵族家族的门客,我在他的身上,发现了这个东西。”

艾丽丝将在仓库里捡到的源石雕版碎片递了过去,而塔露拉接过去后,看到碎片上的展开双翼的红嘴黑鹰,一下就认出了对方的来历。

“霍亨索伦···莱塔尼亚的高塔贵族。算是莱塔尼亚境内排得上号的大贵族了,家族传承历史悠久,底蕴丰厚。据说他们的先祖也曾君临过莱塔尼亚,是莱塔尼亚国家史上着名的开拓之主。”

“呦?这么说,我们是踢上铁板了?”

听到艾丽丝的这句话,塔露拉却是轻地冷笑了起来:

“哼···对于我们这个还没发展起来的公爵府来说,这的确是一块铁板。”

“但现在,呵,他们可是踏足在乌萨斯的领土之上,还在不见光的地方干着贩卖人口的黑色交易。做这种生意,与人产生冲突,被杀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霍亨索伦家族那边估计连他怎么死得都不知道,哪有资格把手伸到乌萨斯来做调查,‘强行’找一个乌萨斯公爵的麻烦?”

“况且,从你搜身的结果来看,这家伙显然不是霍亨索伦的家族子弟——家族子弟身上绝对不会只有这么个雕版,肯定还会有徽章之类的身份证明道具。他应该只是门客或仆从之类的存在。这种人就算死了,估计霍亨索伦家族也不会调查他的死因,顶多就是再派个人来接替他的工作罢了。”

艾丽丝微微颔首,追问不停:

“照你的意思,和那两个蟒牙帮的匪首一样,把这个买家做掉就行了?”

“不然呢?留着他也没有任何意义,还给我们平添一份暴露的可能——这些大贵族的门客仆从,最起码的眼力见肯定是有的。他绝不可能像蟒牙帮的匪徒一样,把我当成抢地盘的帮派或是斯城的本土警力。”

“更何况,在乌萨斯的国土上干人口贩卖的交易,我就是处死他,也不算悖了乌萨斯的律法!”

塔露拉的语气,可谓是相当的激昂。

“行,我知道了。这一回,你要像上几次一样,亲自动手吗?”

艾丽丝的话,让塔露拉的身形微微一颤。她长出一口气,语气也从激昂转变成了平淡:

“不用了,谁杀都一样,事后处理好,不要让人发现就行了。即便杀的都是些该死的人,我最近手上染的血,也实在是太多了一些···”

听了塔露拉的话,艾丽丝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打开通讯器,和安德森等人交代好了那三个俘虏的处理方式。

“呼···艾丽丝,我突然有些理解,各个国家历史上的列位暴君,为什么会如此钟爱于用杀戮这种手段了···”

在泊口外一同等待幽灵们打扫现场的时间里,塔露拉突然打破了沉默,做出了一个比较危险的发言。

“当然我也知道,这只是一种在极个别场合才能有收益的办法而已。我们现在能用这种粗暴的法子来对付这些帮派匪首,一方面是他们本就身处混沌、罪无可赦;另一方面则是我们也是在暗处行事,且身上还没有官职,不用承担来自民众的期待和监视,才能如此的没有忌惮。”

“这不是一种好方法,艾丽丝,我很清楚这一点。”

“如今用这种黑吃黑的方式将他们杀死,除了能以最快的速度消除他们未来能造成的危害以外。剩下的,既不能起到明正律法,警示世人的作用,后续也有财产追踪和接管地盘,阻挠其他帮派扩张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我们去处理。”

“可是···尽管我知道杀戮的诸多害处,以及它本身作为一种解题手段的局限性。当我真正挥动长剑,取走那些迫害感染者之人的性命之时,我的内心,依然会涌动出一种足以让我为之沉迷的快意与爽感···”

“天知道这半个月以来,被我挥剑所斩杀帮派成员里,到底有几个,是真正手染鲜血的无耻罪徒?其中,会不会有只是为了求一个生存的机会,而无奈加入帮派,混日子打酱油,最多有些小错,没有触犯过死律的无辜之人呢?”

“···你想太多了,塔露拉。行动之前,我和幽灵们都是严格调查过这些帮派的具体情况的。之前突袭的据点都是帮派的主窝点,能在里面的基本都是帮派的重要成员。这伙人里,是不存在什么‘被迫为匪’的个体的。”

“但至少在我挥剑杀人之前,我都不知道我杀的人到底犯过什么罪。”塔露拉的神色愈发认真,引得艾丽丝也微微肃然起来。

“行动之前,我也经常会思考,我们要去剿灭的帮匪,真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应死之人吗?该不该将对方赶尽杀绝?剿灭敌人的善后工作又该怎样进行?可现实却是,只要我挥动起我的长剑,开始运用德拉克血脉赋予我的源石技艺时,我就不会再思考那么多了。”

“在那一瞬间,我会有一种错觉,认为杀戮是解决麻烦最简单的手段——以外我只要将敌人杀掉,什么剥削、迫害以及罪恶,都会随着对方的死亡而烟消云散。像什么善后工作之类的问题,我基本都是事后打扫战场的时候,才会开始思考。”

“······”

“难怪你今天没有和我们一起去突袭泊口。我还以为你是想留在外围观察局势,做一回战场指挥,以此来锻炼自己的能力。但直到刚才我都在想,如果你真的是想锻炼指挥能力,为什么又要将这场行动的指挥权,交到我的手里。”

“呵···没办法,今天要剿灭的蟒牙帮,正好就在进行一场贩卖感染者的人口交易。我担心我亲自攻进去后会冲动行事,打乱你和安德森先生的规划,给剿灭行动带去额外的变数。”

“更有甚者,若是这伙我们要救的感染者里,意外有人认出来我的身份,你说,我又该如何处理对方呢?”

“而且···我还担心,我要是再继续参加类似的剿灭行动,怕不是会逐渐沦为一个嗜杀无情的暴虐怪物了···”

“‘黑蛇的诅咒’,尽管我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过那个老怪物的声音了,也没察觉到什么情绪或认知上的异常。但牧群事件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我实在是无法放下心中的这份顾虑。”

“······”

“答应我一件事,艾丽丝。”

“······啊?”

尽管已经猜到了塔露拉想说什么,但艾丽丝还是在装傻,想看看能不能将这个话题给规避过去。

“······”

“我知道,你对事物的观察,比起任何人都要细致。我的一些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行为习惯,估计都被你看在眼里,并记录了下来,是吗?”

“···嗯,没错···我的心智模块里,的确有对观察目标的行为进行记录的相关算法。”

“所以,你要答应我,艾丽丝。”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我的行为变得与昔日的我不再一样。或者,就算行为习惯依然一致,但我已经失去了为感染者谋未来的初心,变成了一个嗜杀暴虐的无道之人。你要向我保证,你会毫不犹豫地斩杀那个已经堕落的我。”

塔露拉的双眼清澈,语气恳切,仿佛将死之人交代后事一般,向艾丽丝发出了她的委托。

“······”

艾丽丝倒是很想宽慰塔露拉一番,表明她身边的人都不可能让事态那样发展的。但出于‘机器人’心智的本能,被她构思半天的宽慰之言,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了一句简单的答复:

“我答应你。”

得到艾丽丝的应允,塔露拉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情绪,呼出一口悠长的白汽,轻笑着说道:

“哈,还是和你交谈的时候觉得爽利,可以就是可以,不行就是不行,不会被支开话题,惹人心烦。”

昏暗的故障路灯下,两人的对话再一次陷入了沉静。沉默之中,双方的目光一直都注视在不远处的那个外形破败的城市泊口之上。等到幽灵的成员将战场打扫干净,她们也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突然,艾丽丝的通讯器里传来一阵声响,艾丽丝和对方交谈了一阵后,转头看向塔露拉说道:

“圣骏堡那边,传来个大消息。”

“皇室和贵族议会已经达成了一致,决定对感染者管制法典以及乌萨斯劳动法典进行修改。其中,感染者管制法典修改的方向,可能会参考德雷克在切尔斯基地区,所行使的感染者临时管制条令。”

“如果这则消息属实的话,塔露拉,我们考虑和绝望谷的老家伙等人,以及德雷克开一个商讨会议了。”

“要知道,乌萨斯的感染者律法越是完备,那么相对应的,绝望谷这种感染者聚落,对乌萨斯律法的违背也就越多。”

“我们,得做一个额外的应对规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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