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者法典即将被修改的消息从圣骏堡到切尔斯基无人不知。

尽管相关消息在民间传播甚广,声势浩大,但其实一些有识之士都能看出,这所谓修典变法之事,结果大概率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

乌萨斯当下最为麻烦的国之重症,一者在于军事和经济的发展严重不对称,另一者则是乌萨斯社会变革之下,程度激烈到足以动摇国本的新旧党争。有这两个根本问题杵在这里,不管以上两则法典如何变更,都不可能说能挽救乌萨斯腐朽不堪的国家情势。

所以,在一些眼光长远的人眼中,这变法之事,倒更像是某种大型党争事件的‘开幕仪式’。

尤其在了解到这两则法典的修典之事乃是乌萨斯皇室提议并一力推行的结果之后,他们就推测这应该是皇室对于新旧贵族派系做出的一种试探——为接下来皇室要推行的其他更‘要命’的变法改革行铺垫之举。

当然,从整个国家的层面上来讲,这感染者法案和劳动法案的修典之事的确‘不痛不痒’,但整个社会对此事的关注度却是极高的——尤其是那些挣扎于生死线上的感染者和还在为温饱而发愁的平民工人们。

‘时代的一粒沙,落在个体的身上就是一座山。’这座山可能会压死一些人,但也同样可能成为感染者‘上岸离水’,脱离死亡‘水潭’的垫脚石,或是为有些人提供‘飞黄腾达’的契机不是?

修典之事在整个乌萨斯社会引起了广泛的议论。对于远在东部科西切公爵领的塔露拉众人来说,这也同样是一则‘重磅消息’。

因保罗侯爵在圣骏堡朝堂上的关系网,而知晓更多内幕的塔露拉,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欣喜之态,反而多了几分对长远未来的忧虑和烦扰。

按照保罗侯爵传来的消息来看,皇室和贵族议会协商得到的修典方案,很大程度上参考了德雷克在切尔斯基地区实行的‘感染者临时管制法案’。

这则消息乍一听不错——如果乌萨斯的所有感染者们都能过上像切尔斯基地区感染者一样的生活,肯定是一件绝对的大好事。

但早就和保罗及艾丽丝等人交流过的塔露拉却很清楚,切尔斯基的感染者之所以能获得一份稳定安宁的生活机遇,靠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临时管制法’,而是施政者德雷克的一份仁慈和善意。

严格约束感染者的流动,将感染者统一登记并实施管制,将其化作政府的‘共有财产’,确保其‘存在价值’,为任何无端迫害感染者的行为进行‘量刑’。此类种种,除了最后一条或许能让感染者免于各种莫名其妙的残害外,剩下的没有一条律令,是明确给感染者赋予权利或价值的存在。

‘约束流动’、‘统一管制’、‘作为政府公共财产为国家牟利’什么的,说句不好听的,这上述三条,哪一条是那些将感染者当作血肉锄头的奴隶矿场没做到的事情?

这法案就算能落实下去,唯一能杜绝的状况,就是霜星当年还在矿场中挣扎求生之时,那些变态士兵们的‘抽黑签’行为罢了。

剩下的,感染者究竟能获得何种待遇,不还是管制他们的‘官僚老爷’或矿场老板们决定的事情嘛?

至于这条修典思路,为什么能成功通过贵族议会以及皇室成员们的审核,最终得以实施,其实也不难理解。

不靠剥削感染者获利的贵族自然不会在意感染者法典如何修改,甚至感染者流动导致的矿石病传播真的被抑制住,对他们还是一件绝对的好事。

而剥削感染者能获利的那些掌权者们,他们还巴不得法案能约束手下的那些士卒或是监工们,避免他们去虐待感染者们呢——毕竟越少的感染者死于饥饿或疾病以外的虐待手段,就意味着这些幸存者们可以通过劳作为他们‘贡献’更多的赤金不是?

这些人对于感染者,多数是没有那么多低俗残忍的‘恶趣味’的。如何让感染者活得最惨从来都不会是他们的关注点。只要感染者能老老实实的工作,他们是不介意给感染者们每天两顿饱饭,来保证他们活着。以最低的成本,来压榨感染者的劳动成果。

毕竟感染者苦工可不像普通的体力劳工一样,他们是不受乌萨斯劳动法保护的。所以管理者想赋予他们什么样的待遇,完全凭管理者的个人意愿。愿意像德雷克那样,以正常标准来对待感染者劳动果实的管理者,终归是少数。

真正能让感染者‘站起来’,生活质量得到保障的方法。应该是在感染者管制法案中正式确认感染者所拥有的人身权利,并对其加以律法保障。像生命权利,最低劳作薪酬什么的,都需要做出明确的文字说明,才能让感染者真正免于饥饿与恐慌的迫害。

但这种律法···呵,乌萨斯的掌权者要是愿意这么改,那乌萨斯也不至于沦落个赫拉格眼中,‘迟早自我崩毁之国’的名称了。

综上所述,这所谓的‘德雷克版’的感染者管制法案,到了切尔斯基以外的地方,无非就是减少平民和监工士兵们擅杀感染者劳工的案例,同时避免原着中塔露拉经历的‘村庄惨案’类似的事情发生而已。

短时间内对感染者的生存虽有益处,但比起长远的潜在危机,这份益处来得实在太少。

而长远一点的问题···德雷克和艾丽丝都和塔露拉谈过——即法案久存后的社会歧视问题。

感染者‘政府公共财产’的身份一旦维持的久了,成为了人们心中的‘常识’,甚至成为了诸多现实产业的‘底层基石’,将来再想扭转这种偏见,赋予感染者应有的权利,阻力也会成百上千倍的提升。

可惜,纵使心中有万般忧虑,这圣骏堡传来的修典事宜也不是塔露拉能改变的事情了。相反,这则消息,反而让塔露拉心中的紧迫感又加了一层——她想要加速自己在科西切公爵领的揽权行为,尽可能早地将第四集团军的爪牙驱逐出去。

因为她越早能执掌公爵领的大权,那她在配合官方‘变法’的事情上能操作的地方就越多,可以更好地为科西切公爵领的感染者们争取一些利益。

否则,若是等到变法之事尘埃落定之后再夺权的话,天知道在那耽搁的时间里,感染者的利益又会受到多少侵害,又有多少感染者会在政府的全力抓捕之下身死殒命呢。

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牧群事件,科西切公爵领的未来展望,还有突然到来的修典变法消息,塔露拉身上的压力也被堆彻到了极致,压得这个德拉克青年有些喘不过气来。

幸亏这个时候,她也总算能享受一部分霜星才能享受得到的服务——得到了艾丽丝‘完美看护师’技能的悉心照料,生活和事务上都受到了艾丽丝许多协助。

若非如此,在这段没有阿丽娜陪伴的日子里,塔露拉怕是早就因为压力过大,而患上失眠或是焦虑症之类的疾病了吧。

自圣骏堡而来的法典消息给塔露拉的公爵府带去了足够多的烦扰。斯城之中,五个地方帮派悄然无息的覆灭,同样引发了当地势力的极度恐慌。

在背后给这些覆灭帮派提供帮助的地方权贵们纷纷联合起来,召开会议,分析这些帮派覆灭的具体原因,以及塔露拉这个突然归来的公爵继承人的相关情报。

此类的商讨会议不止一处,帮派内部、帮派与帮派之间、贵族政客。斯城的每个阶级当中,都有人在谈论猜测,并商讨着对新‘公爵府’的应对方案。

12月19日夜晚,斯科沃洛茨克的核心城,斯城的老牌贵族——斯登伯格男爵府之中,一名黎博利人正端坐在豪宅三楼的书房里,一面享用着加了肉桂、丁香的热葡萄酒,一面翻阅着手中的杂志——一份最新版的泰拉诗集,欣赏着泰拉各国着名诗人们的精品之作。

“大哥,你在书房里吗?”

一阵缓慢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书桌前的骏鹰青年放下了手中的杂志。他的眼中流露出些许讶异之色,应了一声后,外面的人推门而入。一个与骏鹰青年长得有八分相似,举手投足之间军旅气息十足的男子,进到了书房之中。

“大哥,林伯特警长给我们送来了一封邀请函——说是邀请我们去参加勃格纳先生在诺富特酒店创办的酒会。”

“除了邀请函之外,还给我夹了一份书信,里面谈到了斯城近期包括蟒牙帮在内的一众地下帮派覆灭的相关信息。看这个样子,是要邀请我们去议事来着。”

“勃格纳?他要以召开酒会之名邀我等议事?呵,说得好听,以我之见,他是怕自己资助蟒牙帮、与莱塔尼亚行人口交易之事败露出去,被内卫或是那些个对外态度激烈的大公们以‘叛国’的罪名清算处死。所以才急匆匆地跑来送信,向我们问计来了啊。”

“嗨,谁说不是呢。那兄长,你的看法是什么?”

“理他做甚?还有近期那些个什么伯爵子爵,市长副市长之流的送来的议事邀请函什么的,统统给推回去吧。”

“哼,蟒牙帮,灰狼帮,区区匪众,死又何足惜哉?身为乌萨斯人,食上之禄,受国之护,却与那外境贵族的爪牙狼狈为奸,做出损国利己的肮脏之事来。不管他们覆灭于何方势力之手,为兄也只会说一句好死,断不可能考虑着为他们‘出头’,和那个勃格纳商讨什么事宜的。”

“嘿,我还以为,兄长还会像过去一样,想办法编个什么文绉绉的说辞,来敷衍那些个商僚权贵呢。”

“不过这一点上,我倒是与兄长态度一致。纵使那个蟒牙帮贩卖的人口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感染者而已。可他居然将人卖到了乌萨斯之外的莱塔尼亚贵族手中,实在是该死。要不是父亲拦着,我早就带我手下的军警们端了他们的老巢了!”

年轻一些的骏鹰坐到书桌对面的沙发上,拍了拍自己的军靴,恶狠狠地说道。

“不过,兄长,纵使那蟒牙帮和灰狼帮的匪众们,都是活该万死的畜生而已。但这其中的一些细节,却不由得我们不去思考啊。”

“从一开始的灰狼帮,到现在的蟒牙帮,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斯城之中,共有五个街道帮派覆灭于不知名的势力之手。甚至他们覆灭的具体过程都是悄无声息的,整个帮派仿佛人间蒸发一般,突然就消失了。”

“能将事情做到这种程度···我实在是很难想象,主导这一系列‘惨案’的杀手团队,究竟强大到了怎样的一个程度。而这股势力到底掌握在谁的手中,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势力掌控者不难推断,雅。我斯登伯格家族于斯城扎根已久,与城中各个势力也打了不少交道。谁人能握有这种程度的杀手团队,我等不是早就心知肚明了吗?”

“自科西切公爵死后的七八年时间里,这种实力的杀手团队,我们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识过了呢。”

“···兄长的意思是···这支不知名的杀手团队,是那个‘逃难’归来的公爵之女——塔露拉女士麾下的武装力量?”

“可是···那名塔露拉女士才刚刚回到公爵领,就发生了这么一系列事件,未免也太过‘凑巧’了些吧?我倒是觉得,会不会是某些势力想把脏水,泼到那名女士身上呢?”

“···雅,依为兄之见,那兵法之中所谓的‘虚虚实实’之论,固然十分精彩。但那套思路,是建立在对垒双方彼此都不完全知情的情况下做出的策略博弈。这类言论,是断然不能用于判断我们刚才的问题的。”

“两军对垒,若是相互不知虚实,那只能行博弈之举。我斯登伯格男爵府作为在斯城之中传承数百年的勋贵家族,怎么可能对斯城内的势力分布,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斯城的一切我们都了然于心,这突然窜出一个我们从未听闻过的杀手团队。其掌控者除了我们完全不了解的新公爵府以外,还能有其他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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