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红鳞巨龙在安比埃拉尔城上空盘旋，引得城墙上驻守的卫兵们倒吸凉气，纷纷发出惊呼声。他们已经习惯了看到伊斯卡拉格雷思在空中翱翔，但一只活的巨龙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一个过于紧张的家伙朝天空射出一箭，这举动毫无用处，因为就算那箭能在飞行中射中巨龙，也只会从它的鳞片上弹开而已。
“我要让人抽他鞭子，”第一军团的军团长、高等帝国的摄政王伊利乌尔站在宫殿花园里看着这一幕说道，“之前已经预先告知过他们有关龙的事了，没有借口可找。”
“下手轻点，”萨斯基娅说，“这次可别把人背上的肉都抽下来了，拜托了。”
高等精灵们——尤其是伊利乌尔——在执行纪律方面手段颇为严厉。关于如何管理军队，她或许能从他身上学到一两招，但她见识过他对自己族人所做的一些事，那些事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至于杰查姆……
她心里一阵战栗。在从这位前最高统治者那里尽可能榨取了所有信息之后，她让伊利乌尔按照他认为合适的方式来执行审判。在她看来，永久监禁，甚至是简单、安静地处死都可以接受。但她没想到的是，这家伙会被赤身裸体地游街示众，然后被扔去喂当地类似狮子的猛兽。
萨斯基娅开始对任命伊利乌尔为摄政王一事有了别的想法。在韦兰迪尔拒绝这个职位之后，他是她的第二人选。她不想在保障族人安全所需的必要范围之外再去兴风作浪，而且她也不想承担最高统治者的全部责任。所以让一位摄政王来处理卢米乌姆北部的日常事务，在当时看来似乎是最明智的做法。伊利乌尔很受民众敬重，即便算不上深受爱戴。从表面上看，他是这个职位的合适人选。
但在和他共事了几周之后，她察觉到他身上有某种让她不安的特质。她打算再考虑一段时间。迟早，她可能得另找个人来取代他。
不过那是以后的问题了。今天，她要迎接刚从永恒之殿赶来的朋友和盟友们。
努伊尔的龙形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降落在一片宽阔的草坪上。加里恩、伊萨尼乌斯以及八个巨怪，包括流浪狗和瓦斯克——相较于和萨斯基娅一同进入永恒之殿的十二个巨怪，人数有所减少——从她的背上爬了下来。把乘客们安全送达后，努伊尔蜷缩成一个龙形的大团子，闭上了眼睛。
萨斯基娅忧心忡忡地看着这条龙。努伊尔已经连续飞行了将近三天，所以她如此疲惫并不奇怪。让萨斯基娅感到意外的是，这位女德鲁伊哪怕是为了腹中胎儿着想，也没有试着变回精灵形态，哪怕不为她自己考虑。
加里恩靠在龙的脑袋上，用长着粗糙树皮的手指沿着她巨大的口鼻下方轻轻抚摸着，“你能把我们带到这儿来，已经很棒了，我的光，”他说，“拜托了，要是你还能有力气的话，变回我熟悉的样子吧。告诉我她没事……”
萨斯基娅正要开口说话，这时流浪狗和瓦斯克女王一下子扑到了她身上，紧紧地抱住她，差点把她撞倒在地。
“呃……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们，”萨斯基娅有些尴尬地说。
流浪狗松开手，盯着萨斯基娅那只耷拉在身侧、干裂发黑的手臂，“公主受伤了。”
显然，加里恩还没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是中了阿贝利翁和他的跟班杰查姆炮制的一种魔法毒药，”她说，“目前……还控制得住。”
这并不完全是实话，但她不想让他担心。近些天，感染已经在她肩膀上又蔓延了几厘米。她还出现了严重的偏头痛以及其他一些令人担忧的症状。
在审问杰查姆的时候，他告诉她那种银色毒药是萨尔西娅研制的。这毒药是专门用来对付他们这类人的，而且无药可解。在杰查姆看来，他说的是实话。要是他说谎的话，她的神谕感知能力会告诉她的。
不过，这位前最高统治者也并非无所不知。他没料到鲁希尔德能减缓感染的蔓延速度。也许努伊尔的治愈魔法或者加里恩那抗毒的血液会是找到更彻底治愈方法的关键所在。
“你现在又多了一个王国了，”瓦斯克女王看着聚集在广场上的众多高等精灵说道。
萨斯基娅抱怨道：“只是一座城以及周边的一些村庄罢了。还有北方的一大片土地。而且这也不是有意为之的，就是……稀里糊涂就变成这样了。”
“也只有萨斯基能稀里糊涂地就把一座城给征服了，”鲁希尔德说。
“嘿，你当时也在场呀！”萨斯基娅说，“我敢肯定，这事你出的力至少和我一样多呢。”
“是啊，但我可不是那个为了追寻一个梦就偷偷潜入他们宫殿的人呀。”
“先不说这个了，”萨斯基娅说，“现在，我想知道和那些永恒者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错过了大部分情况呢。”
“他们想让我们留下，”流浪狗说，“我们想离开。然后就闹大了。”
萨斯基娅又抱怨了一声，“你们就不能……我也不知道，好好谈谈吗？”
“我们谈了，”流浪狗说，“我们也动手了。动手效果更好。”
“那是一场辉煌的胜利，”瓦斯克说。
“我记得好像是努伊尔单枪匹马打败了昂迪特、塔尔帕和布尔诺尔德，”伊萨尼乌斯从他们身后走上前来，说道，“对我们其他人来说可就没那么辉煌了。而且面对始祖，就连她也没什么胜算。那始祖可完全是另一种存在。”
“为什么始祖那么强大呢？”萨斯基娅问道，“我是说，我知道他年代久远。几千年下来可能是学到了些本事。”
“始祖可不光是因为活得久，”流浪狗说，“他也有很强的魔法。能操控植物、岩石、空气、火焰。”
萨斯基娅盯着他，“你是说他不只是个永恒者？他拥有多个世界种子的魔法？”她看向伊萨尼乌斯，“你之前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呀？”
“什么是世界种子？”伊萨尼乌斯问道。
萨斯基娅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对哦。你对你们那个小洞穴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我想我们有好多事得补上呢。不过首先……”
当萨斯基娅过去和他们打招呼时，加里恩还紧紧靠着他的龙女，脸上满是无声的绝望。
“宝宝……没事吧？”她犹豫地问道。
“我不知道！”加里恩压低声音说道，“她现在这样没法说话，而且她也不愿变回精灵形态。”
萨斯基娅松了口气，“让我看看她……”
她打开医疗界面，绕着龙走了一圈，从各个角度查看。在龙的喉咙底部附近有个大袋子。是某种喷火的器官吗？这么说努伊尔也能喷火咯？有意思……
最后，她找到了子宫的位置。它所在的位置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不过……毕竟是龙嘛。那里面有个东西……
“你的宝宝还活着，”萨斯基娅说。
加里恩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哦，感谢神啊。”
“这事和阿贝利翁没关系，”萨斯基娅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消息。那个……可能不太好的消息是……”
“她，”加里恩说，“我们的宝宝会是个女精灵。”
“要是你这么说的话，”萨斯基娅说，“在她目前这个发育阶段，光看我是看不出来的。但问题是这样的，现在，你的宝宝不太……正常。”
“宝宝也变成龙了？”加里恩猜测道。
“嗯……我也不确定，”萨斯基娅说，“再说了，因为她还太小，所以很难说清楚，但她看起来就像我见过的人类胚胎的图片那样。我们刚开始的时候看起来都有点像蜥蜴。但关键是，龙是没有子宫的，它们产卵。而且在这个胚胎周围已经开始形成类似蛋壳的东西了。”
加里恩又抚摸了一下龙的口鼻，“如果你能变回来，我的光，我们的宝宝肯定也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的。”
“我不太确定，”萨斯基娅说，“也许那蛋壳会溶解，或者变回……子宫里的那种物质。又或者它会一直是个蛋——留在一个原本不是用来产卵的女精灵体内。你想冒这个险吗？”
他叹了口气，“也许不想吧。保持现在这样是有风险，但变回去可能风险更大。我们得再考虑考虑。”
“往好的方面想，只要努伊尔把蛋产下，她就能安全地变回来了——前提是她不需要保持龙形来孵蛋。”
加里恩睁大眼睛看着她，“永恒者塔尔帕跟我们说，努伊尔至少要怀孕三年。她说永恒者的生长速度比其他人都要慢。”
“这颗蛋可能要花好几年才能孵化，”萨斯基娅说，“但我觉得产卵应该会快得多。”
他若有所思地说：“一只斯克里克受孕后一天就能产卵，但那颗蛋要过好几个五天才会孵化。如果龙的比例也类似的话……”他摸了摸长着苔藓的下巴，“大概一个季节吧。”
“要是你这么说的话，”萨斯基娅说，她向来对数学不太擅长，“我觉得努伊尔知道怎么做对她自己的宝宝最好。只要给她点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龙睁开一只巨大的、狭长的眼睛，看着她。努伊尔的嘴没动，但萨斯基娅能感觉到她在冲自己微笑。
萨斯基娅伸出手拍了拍她，“欢迎回来。非常感谢你救了大家。要是你有什么需要，就……”她本来想说“说一声”，“……呃，在地上划字吧？”
努伊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靠着翅膀和一条后腿保持平衡，另一条腿则笨拙地在草地上划着。她往后退了退，好让大家能看到。那精灵文字写得很粗糙，但还能辨认出来，上面写着：“食物”。
“哦，对哦！当然了。你肯定饿坏了。你这体型，真能吃下一匹马呢。我去给你弄一匹来。”
这片分支上并没有真正的马，但有一些外形相似、大小差不多的兽类。萨斯基娅扛着一只回来，放在龙的面前。那只兽类站起身来，试图飞奔逃走，结果被巨大的龙口一口咬住。咬了三口，就被吃光了。
“呃……再去给你弄一匹马来，马上就来，”萨斯基娅说。
吃了三匹马之后，努伊尔蜷缩起来，又睡过去了。可以理解，加里恩会在这儿长时间陪着她。
“鲁希尔德希望你们俩能帮她治治这个。”萨斯基娅指了指自己感染的手臂，“我们得等努伊尔一阵子了，不过在此期间，如果我能取点你的血……”
加里恩看了看她的手臂，眼睛睁大了，仿佛是第一次看到似的，“当然可以。在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之后，这是我最起码能做的了。”
他拿出一些阿尔利希特，然后收集了一些自己的血液装进一个小瓶里，递给了她。
“还有一件事，”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又说道。
他从背上取下一个长长的金属物件，握住枪管那一端，递给了她。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矮人永恒者布尔诺尔德用这个对付过我们，”他说，“这是某种武器。”
萨斯基娅小心翼翼地接过枪。里面装弹了吗？她检查了一下，发现枪管里除了一些烧焦的粉末状残留物之外什么都没有。她对枪了解得并不多，但这看起来像是一把火枪，而不是现代的步枪。火枪或许能穿透厚重的盔甲，如果大量使用的话，有可能改变战局，但单单一杆枪对他们来说用处有限。装填弹药的过程会很慢很麻烦，而且携带火药在战场上很危险，毕竟战场上总是会有各种火焰和闪电魔法四处乱飞。
她很难相信布尔诺尔德能独自设计出这种武器，即便经过了数千年时光也是如此。在她看来，他并非是那种特别有好奇心或创造力的人。这种武器的设计——甚至武器本身——肯定源自外界。这样一来，它至少和布尔诺尔德一样古老——比乌鲁格米里帝国古老得多，而她原本以为乌鲁格米里帝国代表着矮人科技的巅峰呢。
但要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这儿没人使用枪支呢？也许在这个有着魔法、巨怪和巨龙的世界里，枪支并不像在地球上那样能改变战局。在中国，枪炮和弓弩共存了将近一千年。只有在欧洲，枪炮才迅速让其他武器和重甲变得过时。不过，就算是装填缓慢的火枪，按理说也应该能在战争中找到用武之地啊。
想必是乌鲁格米里帝国覆灭时，相关知识失传了。也许阿贝利翁和这事有关。他禁止使用乌鲁格米里语。他会不会是在试图阻止任何人发现他们的科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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