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感到一阵疲累,累的是心。

他抬头望向高坐明堂的帝王,发现帝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里没有喜怒,也正直勾勾地望着他。

果不其然,建和帝威严的声音响起,“太傅,你来说说要不要接了那逆子归家?”

庞巾儒心下叹息,建和帝用了‘归家’二字便表明,这个儿子还是在他心中有位置的。

朝堂上争论不休,最后归结到皇帝的家事,建和帝是同意将大殿下迎回来的。

这件事在陛下心里已经有了定论,庞巾儒身子竟然趔趄了一下,赶紧匀了匀气,艰难地跪倒在地。

“陛下,祭天乃国之大事,不可马虎,应将大殿下迎回主持典仪。听闻殿下在宁化,亦日日苦修,为大凌,为陛下,为郡主,十年不曾懈怠,可抵当年之失。永安郡主身体康健,平安归京,亦是王朝之幸事。我大凌来年必定风调雨顺,陛下洪福齐天!”

魏无忌下晌到惠和宫的时候,淑妃庞胧月正静静地坐在南窗下,手里绣着一条丝锦腰带。

她装扮得宜,好似惠和宫闭宫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不过若是仔细盯一下她的手指,便会发现她右手食指上冒出了几滴血珠,染在了丝锦上,和青线勾勒出的祥云纹混在一起,颜色重了许多。

魏无忌盯着那条腰带多看了几眼,心中隐隐冒出一个猜想。

庞胧月将手上的物件搁在一旁,望向来人,叹道:“阿瑞被带走的那日,供词我便写好了。喏,针刺手指居然没察觉到疼,这不就用上了。”

说着,她便将带血的指印按在了小几上摊着的纸张上。

魏无忌接过她递过来的供词,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很是详实,那个人的一丝踪迹都无。

他也知道,这案子到这里就算查到底了,略一思索,将供词交给了身后的王峥。

魏无忌盯着面前这个女人,她面色异常平静,忍不住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庞胧月扯了扯唇角,却没笑出来,“我时常恨自己没有生的男儿身。”

庞胧月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在宫里做妃子。

姐姐的娘亲死的早,爹爹年近四十岁又娶妻,才有了她和下面的弟弟妹妹。

她爹位高权重,却丝毫没有弄权的野心,连姐姐被关入冷宫都无动于衷。

她却不甘心,所以她一脚踏入了一条看不见的战场,无人是敌人,无人是友人,都只是利用罢了。

皇宫是争权夺利的最佳战场,那她便去做妃。

既然韩元槊是庞家的狗,那她便把他推到雁门关去狂吠。

唯一不该的,便是她不该动情。

事情败露后,那个人不敢和她一起反抗。

她才终于明白,帝王家不会有真情。

魏无忌离开的时候,听到她嘴里嘟囔着:“不知道我爹心里沟壑几何,难道他不要百年送终的人吗?难道他不怕死后到了下面面见列祖列宗不会有愧吗?”

出了惠和宫,魏无忌一行人沿着甬道出宫。

此时已不见落日余晖,暗沉的天色压下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魏无忌突然想念起那个姑娘来。

待出了宫门口,魏无忌吩咐王峥带人回去,他则骑马独自往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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