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睡过去了,睡得很沉。

李莲花就坐在床榻边上,把被褥拽过来,轻轻盖在他身上,遮住了有些温凉的肩膀。

他半伸出去的手顿了顿,在李相夷肩膀上停留下来。李莲花垂下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后,他学着记忆里儿时的场景,用手掌在李相夷肚腹上的位置不熟练地轻拍起来。李莲花一开始不会用力,也不会掌控节奏,拍得杂乱无章。但拍了几下就找到了诀窍,收了力度,就这样继续下去。

手掌中间隔着棉被,发出不大不小的闷响,回响在房里。

李莲花拍了几下,又觉得这样的姿势容易累到自己。于是他干脆也躺下,半侧过来,用左边胳膊支着脑袋,背对着窗户,右手就放在李相夷身上,轻轻地拍着他。

这样的姿势,埋藏于他儿时为数不多的记忆里。

那似乎也是一个和今日一样的大雪天,云隐山少雪,难得下那么大一次。他练功过后贪玩了些,没想到竟感了风寒,烧得浑身哆嗦,卧床不起。

师娘熬了苦药来,让师父半哄半逼着喝了大半碗下去,就此昏昏睡倒。可白日睡得太多,晚上就难以入眠,眼睛睁得像屋檐外面挂的灯笼。

于是,当时年纪也同样小的单孤刀就躺在他的床边,这样轻轻拍他,哄着李相夷睡觉。

那时的师兄弟关系似乎还没有走到后来的地步,但这样轻轻地拍也只有一回。

衣袖自李莲花手腕滑落,落在手肘处,露出一截像白玉似的小臂。他半低着头,眼睫盖住眼睛,大半目光都落在了沉睡的李相夷脸上,默默无声地盯着他看。

“看够了吗?”

李莲花手上动作没停,声音淡淡地继续道:“看够了就进来。”

这句话显然是对屋外那个待了半天的人说的。

窗户从他身后被慢慢推开一条缝,冷风呼地刮进来,被李莲花的后背挡住。

他如今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到从前了,吹到这点冷风完全可以当透透气来看。

但李相夷还睡着,李莲花就侧过头来,看着那一道小缝,说:“不进来就关上。”

那条窗户缝立马关上了。

“嘿嘿。”

房门口,冒出半个头来,还在往下落雪。

牧原脸颊冻得通红,眉梢上还残留着笑意。他站在门外拍掉身上的雪水,走进屋里来,也不嫌地上脏,直接坐在了暖炉旁边。

他哆嗦着,把手往炉子跟前伸,围着炉子取暖。李莲花瞥他一眼,警告似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牧原眨眨眼,目光一歪,落在他身侧,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李莲花维持着侧躺的姿势没动,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他,声音很轻,“怎么了?”

牧原压着声打了两个喷嚏,他蹭蹭鼻子,鼻音很重,“没什么。尸块快处理完了,来看看你俩。”

李相夷似乎听见了他们说话的声响,有些醒了,想要睁眼,但这样安心的环境实在让他提不起警惕的意志,于是他半眯着眼睛,无意识地从嗓子里挤出极小的哼声,却被李莲花听了个正着。

李莲花低头看他,忽然抬手直接揽上李相夷,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搂,又开始轻轻地拍他的后背。

牧原被冻得不轻,正专心致志地烤火取暖,完全没发现他头顶发生了什么。他低着头看着炉子里烧的通红的炭火,嗅着空气里飘着的一丝炭香,忽然道:“那个虹老,醒了。”

李莲花一皱眉,“虹老?”

那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多老的人,怎么叫这个称呼?

“对,反正梨园听画的人都这么叫她。”牧原搓了搓手掌心,沉默片刻,继续道:“我前几天,去看她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