蔸娘转过身,往大概的方向比划:“出这个门,然后向右走到底,再往右,有个岔路,走第二个……”她眨了眨眼睛,停下因为回忆思考而左右摇移的视线,看向林嘉文瞧着自己轻轻笑着的眼睛,改了口,“这里路难找,要么我带您走一下。”

林嘉文的眼睛里好似写得明明白白:“我的契女确实能知我心。”竟然带着一点得意。

蔸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会错意,把这个唐突地想法塞在脑子里,成为一颗扎人的玻璃碎。她也顾不上把手里的碳酸饮料放在桌上了,拿在手里就小跑过去和林嘉文一起走出去,好似逃离。

穿过充满酒气和烟味,还有祠堂里面飘出来的香火和鞭炮爆炸后留下的硫磺味道,蔸娘走在前面一点点,林嘉文跟在她身后侧边。

不知怎么的,走出人群之后,蔸娘松了一口气,双手都没有那么紧张地捏着碳酸饮料瓶子了。在第一个拐角处,蔸娘刚刚走出几步,就发现林嘉文没有跟着她,而是往前直走。

蔸娘不得不停下来,回头轻声叫住林嘉文:“文叔?卫生间不在那个方向……”

林嘉文回头看向站在原地蔸娘显得有点迷茫疑惑的样子,又一次忍不住笑起来,实诚地说:“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出来。我想去海边看看,要不要一起?”

蔸娘眨眨眼睛,往后头还吵吵嚷嚷的祠堂看了看,眼睛亮晶晶地看回来:“好啊!”

时间是下午一点,正是退潮即将快到最底的时候。

海滩露出一大片被水侵染过的暗色沙滩,贝壳和泡沫还有浮木垃圾都留在海滩上,白鹭和三趾鹬在海浪边缘跑来跑去,蔸娘尤其喜欢看三趾鹬,小小的一只只和毛绒小球一样在浪花边缘,两只细细的腿飞快交替,很有活力的样子。

正午的太阳还是有些强烈,海风送来海浪哗啦啦的声音,还有咸咸的味道,海滩上空无一人,正是修身养息的时间。蔸娘和林嘉文坐在一把老旧但是足够大的遮阳伞下,一人坐在一把不知道是遗落的小板凳上。

蔸娘把手里另一瓶碳酸饮料递过去给林嘉文,心想着幸好刚刚莫名其妙地想要拿走两瓶。

林嘉文偶尔也会自己捞来的这个小契女难以捉摸,前不久在祠堂还对他怕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现在却敢跟着他独自一人出来坐在海边吹风,还分过来一瓶碳酸饮料。男人都爱笑谈女人的善变,但这种显然不止是可以用善变形容了。或许自己就是中意这个小姑娘就算藏在压抑规矩的家庭教养下也会流露出来的随心所欲,所以才忍不住想把她留在身边,大概是好奇她还能做出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事情。

蔸娘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接着发出兴奋的小声笑声,盯着远处的海浪,像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林嘉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原来只是两只白鹭夺食而已。他忍不住笑出声,蔸娘戴着他送的镯子因为吃饭总是磕到满脸愁容,看上去没有多么喜欢这个礼物,但是会因为看见白鹭捕食而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坐了好一会儿,林嘉文忽然开口:“我碰不了平民,不用担心你父亲。”

蔸娘眼睛眨了眨,眼睛自下而上亮晶晶看着林嘉文,轻轻点了点头:“嗯。”

“有没有去哪里毕业旅行的打算?”林嘉文接着问。

蔸娘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思考,但最后说出来的是:“文叔想要我去哪里?”

“我问你呀,怎么变成你问我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蔸娘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小声补充道,“晃硕送我一张演唱会门票来着。”

“在哪里的演唱会?”

“日本,在横滨。”

“想去吗?”

蔸娘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谨慎地思考回答的方式,最后只吐出一个音节:“想。”

“好啊,就去日本。”

蔸娘觉得有些惊讶,印象里林嘉文对晃硕十分厌恶,所有人也几乎都在告诉她不要和晃硕有所往来,但是林嘉文答应得比她的回答还要轻松干脆。契爷这么放纵自己手里的头马是正常的吗?蔸娘在脑子里冒出一个个小小的问号。

他们在海边一直坐到下午三点多,海岸被潮水海浪慢慢填上来,现在是涨潮的时间。蔸娘和林嘉文只是随便聊天,蔸娘自己都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多话和林嘉文说,平时在家里都不会和父母说的好多话现在似乎都可以说了。

直到蔸娘的手机铃声响起来,里面传来母亲焦急的质问:“你人跑哪里去了!”

接电话的时候,蔸娘的手上沾满了沙子,腿也都是咸咸的海水和黏在腿上的沙粒,整个人像是一只刚在泥巴里面打过滚的小狗,手里还拿着一只藏着寄居蟹的海螺。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她还着急忙慌,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他好像在海边玩的太久了,而且来之前并没有让母亲知道她去了哪里。蔸娘着急想用手掏口袋,但是满手是沙子让她不知道怎么办,手在口袋前面来回犹豫,想去拿又缩回手,一下子乱了方寸,手里的寄居蟹又舍不得扔掉。还是林嘉文叫她别慌别乱动,帮她把手机从口袋里拎出来,还帮她接了电话,把手机拿着凑到她侧边上。

“我在海边,妈妈。”她轻轻声回话道,小心翼翼收拾起刚刚的开心。为了不太过麻烦林嘉文手还得伸长帮她举着,蔸娘几乎贴着林嘉文站着。

“你怎么一个人跑去海边,也不和我说一下!”母亲在另一边声音听上去气得不轻。

“对不起嘛,爸爸喝多了,您又在边上和姑姑婆婆们聊天,我不好打断……”蔸娘解释着,轻声细语的,不敢让自己语气听上去有一点不满。

母亲似乎还很生气,但是语气没有那么严厉,而是有些疲惫,又问道:“就你一个人吗?”

蔸娘抬头看向林嘉文。林嘉文听得到电话里的声音,他们站得足够近。但林嘉文只是看着她,没有什么表情,沉默不语,好像不管蔸娘说什么他都照单全收。蔸娘眨了眨眼睛,脑袋里转转悠悠,对母亲的问题回答得有些答非所问:“有几个赶海的人,在附近挖螺和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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