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疏儿在后追喊:“师弟,你站住!”
追嗣转身时,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钱袋则紧紧握在手里。虞疏儿冲了上来,想要夺回褡裢,嘴里不停念着:“师父说了,这些钱财是后路,可不能让你一个小毛头弄丢了。”
看到这一幕,练浮生不禁笑了。想来追嗣吃了不少苦头,好在他性子顽泼,不纠于罹祸。只是他喟叹往昔,知觉后生厄运,思绪早已飘向远方。
两徒弟在林间小径上你追我赶,如同林中小兔,轻盈而迅速。追嗣不慎踩到一块滑石,一个趔趄,就欲摔倒。虞疏儿眼疾手快,瞅准了这个机会,伸手试图抢下钱袋。然而,追嗣反应敏捷,一缩手,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巧妙避开了抢夺。
虞疏儿扑空不甘,再朝追嗣一跃而起。一番闹腾后,只见一个从灌木翻滚蹦现,另一个狼狈跌出。他们身上沾满了叶子和泥屑,看上去可怜又可笑,像两只小狐狸从沼泽爬出来,又弄得满身泥巴。
追嗣抹去鼻尖泥土,小心翼翼地将钱袋收起来,气喘吁吁地看着虞疏儿,坏笑着说:“师姐,你输了。”虞疏儿面红耳赤,故作无奈道:“归你就归你了。”
“谢谢师姐!”追嗣扭头一看,“咦?师父呢?”
“难道老头子跟丢了?”虞疏儿斜倚树说。
“师姐,师父年貌方盛,你怎么称他是老头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师父已经是60岁的老头儿了。”
“60岁?可看着不像……”
追嗣话音戛止,因为练浮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这下,我听得很清楚。”
练浮生五指慢慢抓过来,虞疏儿面部发紧,回头讪讪一笑。以为这回要挨揍。谁知师父只是将她肩上叶片取下,淡淡地说:“继续赶路。”
疏儿抹下冷汗,虚惊一场。
师徒三人走在崎岖山道上,清风徐徐吹过面颊。虞疏儿东张西望,捡起一个棒槌来回抛玩。实在闲不住嘴,朝追嗣问道:“阿嗣,你怎就被苌山五虎捉了?”
追嗣这时才慢慢忆道:“我在一坊酒肆当小酒保,夜里被黑影掠走。醒来时,便在那洞窖里了。”
虞疏儿关切地问:“小小年纪当酒保?你爹娘呢?”。
追嗣迟迟道:“不在了……”
虞疏儿心里愧疚,拍肩道:“以后师姐罩着你。”
练浮生轻轻一瞥眼,却未发一言。
行出数里,虞疏儿忽然驻足,回头凝望,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她眉头轻蹙,低声对追嗣道:“你可有察觉,后方似乎有些许异样?”
追嗣侧耳倾听,只觉得风拂林梢,树叶沙沙作响,除此之外,并未察觉任何异动。
练浮生看似未觉,内心已如明镜昭然。他知晓暗中窸窣,正伺机而动。便在此时,前方传来一声尖叫,声音悲怆短促。三人快步走向声源处,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妪坐在地上,拾起破裂散落一地的骨灰。
“老娘,你此地何事?”虞疏儿步伐放缓,不贸然靠近。
“摔了我儿骨灰啊。”老妪呻吟着,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哼!这灰真是你儿?”练浮生面色如常,不显怜悯地步向老妪。
倏然,一支暗器破空飞来,直指后心。
练浮生挥袖一摆,挡开暗器,“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声若洪钟,震得四周鸟鸣停歇。
便在此时,两道身影如幽灵般飘出,顶着牛头马面之相,手持黑白无常刀,朝虞疏儿和追嗣疾驰而去。而那哭腔老妪,双眸陡然冷厉,如电光石火般扑向练浮生,为牛头马面争得抢夺爻剑的时机。
“无相翻江势!”虞疏儿怒吼一声,挡在追嗣面前,身形展开,宛若行云流水,施展出一招招精妙绝伦的招式,倾力保护着师弟。
牛头马面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一进一退,配合得天衣无缝,不断试图抢下背上的爻剑。练浮生冷哼一声,身形一晃,退至二徒前,一招“无相殃云锁”,牛头马面眼中闪过惊骇,身形倒飞出去。
“孟婆子,凭你们也敢来抢剑?”
“天衍神通羽相师,果然不凡!”
孟婆子嘴角噙着冷笑,脱困施展“丧魂尸元阵”。诡雾铺天盖地,拢现出冤魂野鬼,将练浮生团团包围。追嗣眼神中充满惶恐,急唤道:“师父!!!”
虞疏儿紧紧护住师弟,双眼死死盯住孟婆子,等待师父破开黑雾。牛头马面恢复镇定,手持黑白无常刀,再度迎击而来。她自知不敌这牛头马面,于是果断释放出天罡罩,以抵御他们的猛烈攻势。
练浮生横扫一掌,如同狂风扫落叶,将黑雾一扫而空,然后挥劲向身后,凛冽的劲气瞬息洞穿牛头。马面暗叫不好,慌忙抽身,险险避开指劲。正自庆幸时,只觉背后一寒,马面胸骨被击穿,弯腰倒地而亡。
牛头马面转瞬间命丧黄泉,孟婆子陡觉不妙,索性破罐子摔碎,欲以哭丧棒作最后一搏。然而,练浮生身形如鬼魅,一闪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了她的喉咙。
孟婆子挣扎,声嘶哀求道:“羽相师,手下留情!”
练浮生冷道:“理由?”
孟婆子和盘托出:“旁门联合祁连宗,以及无喜无悲二禅,皆为爻剑而来!”。
练浮生追问:“还有?”
孟婆子声音渐弱:“听闻祁连宗老鬼裘敬山也来了。”
诸派觊觎爻剑,看来此行路难。
练浮生心知风波又起,真元流转,施展出无相化极手,轻柔却不失威力。孟婆子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透体而入,体内真元如同被潮汐牵引,缓缓退去,无法抗拒。
随着真元流逝,孟婆子的容颜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刹那间,孟婆子那原本阴邪狡诈的面容,如同被春风拂过,荡然无存。她华容娴静,如初绽的莲花,黑发如瀑布般垂落,尽显婀娜风姿。
这一幕转变令人惊异,仿佛是邪恶的外壳被剥离,露出了隐藏在深处的纯净与美好。
曾以孟婆子之名令人闻风丧胆,如今却以江婉莹之身,焕然新生。她缓缓站起身,身姿优雅,对着练浮生深深一礼,声音柔和而诚挚:“晚辈江婉莹,拜见羽相师!”
虞疏儿在一旁目睹此景,心中不免诧异,低声嘀咕:“这老妖婆怎得就变成了温婉淑女?”练浮生眸如寒星,告诫道:“纠葛已了,往后诸恶莫作,诸善奉行。”
江婉莹道:“晚辈谨记!”
以往靠孟婆功行事,如今真元尽失,落得一名普通女子。她一无亲,二无故,不知何去何从。看着师徒三人径直而走,下定决意跟从。行不足一里,虞疏儿向后瞄了一眼,转身道:“你这妖婆子,跟着我们做甚?”
面对虞疏儿的质疑,江婉莹微微一怔,柔弱地看向练浮生:“前辈,婉莹虽恢复容貌,但无亲无戚,愿跟随前辈。”
虞疏儿眉头微蹙,拒绝道:“若随了我们,岂不是给师父多添一累赘!”
江婉莹声音点点滴滴,却又坚定:“实如所言,但我……或许可成助力……”
练浮生看她茫然无助,心中微动,想着不妨收走侍从,便道:“好。”
虞疏儿神情一愣:“师父?真打算带她一起?”
练浮生目光温和,不容置疑道:“此行险恶,多一人,多一力。”
虞疏儿心有不满,却也不再多言,只是冷冷地瞥了江婉莹一眼,便转过身去。
江婉莹心中一松,感激地看着练浮生:“谢谢前辈。”
练浮生微微点头:“既决定跟随,就要遵守我们的规矩。”
江婉莹轻声应道:“嗯。”
师徒三人携同江婉莹,继续赶路,任凭山高水远,风雨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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