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毫无人样的躺好,仿佛此刻不再是段家处处算计的段郎君,而是知道些有趣的事情赶紧与朋友分享的段郎君。
“你那朋友的来历我不晓得,若你还能见着他,可以自行去问。我只讲我知道的事情。”段西洲回忆片刻后讲起:“我唐自太宗时便与番邦互市。我们拿些茶叶与盐巴换他们的羊皮与马匹,又称‘茶马互市’。”
“我段家也称‘牙段’,牙商起家。一开始无非就是赚些两方交易的辛苦钱,来来往往的商客想买些什么,就领他们看些什么,慢慢攒下些家底一代一代传到我和兄长这里。”
他说到这里时,眼神中填满了自豪,只是稍微一会便转为忧伤。
故事当然没有结束,段西洲继续娓娓道来,
“依稀记得家父在我幼早时便已亡故,更是没见过母亲。我还有个父兄,他大我不少,可以说是他将我拉扯大,一边照顾我,还要一边忙活家里的生意。按道理讲,谁能有这么多的精力把一切处理周全。可谁承想;不但我活的不错,家里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一直到我也能做些事时,段家的生意已经做到了关内。于是父兄便将凉州的生意交由我,便带着一车行李搬去了洛阳打理那儿的生意。我虽然不舍父兄,但看着那么大的段府,多少人指着它过活生计,就想着好好接手父兄留下来的生意。”
“段家对我来讲,意味着全部!自父兄走后,尽管我将全部精力都铺在上面,但段家的生意却一日不如一日。我心急如焚,走遍了河西的各个榷场寻找原因;得到的结果却令我无比绝望。”
见他稍有停歇,何清风轻轻问道:“这也是你行此险事的原因?”
段西洲面露苦涩,点了点头道:“没错!段家的牙人告诉我;多地的番邦胡民,拿来些劣马烂皮或者不要的东西来榷场交易,有些时候我唐民不愿交易,便行强买强卖之事。久而久之,榷场自然是没了生意。牙商们也都去了长安洛阳,不愿意在陇右拉拢买卖。”
能让一个人认真的倾听自己的故事,段西洲一瞬间觉得很有成就感。
他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清风真不愿意留在我段府?”
何清风疑惑地看着他,之后立马回答道:“不愿意!”
段西洲撇了下嘴唇,眼眸中划过一丝失落,稍纵即逝,随即继续道:“你可知突骑施之事?”
何清风点头回应,不知为何他的思维能如此跳跃,一下又将话题扯到了突骑施,答道:“我行驿事于陇右,自然知道。”
段西洲又问,“莫贺达干献上财宝,提出互市?”
“也是知晓,你劫的那批货物不就是。至于互市,我就了解甚少了!”何清风道。
段西洲柔声解释,“此事的因;便始源于互市。莫贺达干提出互市于弓月城,但此提议遭到了朝中大臣的反对,于是被圣上下令驳回。”
“也就是说不愿意再和这些胡人互市喽!该当如此,可是这和物件有什么关系?”何清风问。
“关系?我只知道现在的弓月城来往商人络绎不绝!”段西洲说道:
“不仅如此,那些在旧榷场里强买强卖的胡人胡商,也都将目光锁定到了弓月城!只是,这次他们背后是由各番邦的大人物指使前去。”
听到这时,何清风双瞳瞬间凝住,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段西洲,还没发问,便又被段西洲继而言之的消息震在原地,
“上月初,榷场就已经开始交易了。不仅仅是西北番邦的这些,还有远至恒罗斯之外的大食国,乃至更远处之人。他们来我大唐之后,又多了一处必经之地——弓月城。”段西洲语气越发激昂,充斥着一股野心。
“榷场由盖嘉运监管,凡是在弓月城交付物品,除金银与开元通宝外,其余交付物由安西派人量价而估!”
“这是为了防止西北番邦再行劣马换粮之事。”何清风忍不住说道。
“没错!有了安西军充当市监,就容不得他们再行乱事。”段西洲点头回应道,
“半个月前,我段家的商人刚刚从弓月城返回,将消息带给我;莫贺达干早已将财宝交给了盖嘉运,再由各洲卫府兵运往长安,恐怕现在已经进了皇家内库。”
“那是明面上的钱,自然有理由派府兵押运。而你那个朋友费尽心思等候的车队,里面装的是西北番邦的订银!这是暗地里的钱,由你和谁去送?”
再舒服的姿势,躺久了也会累。
段西洲缓缓坐直,轻转着脖子,眼神却有意无意的注视着何清风,见他还是一片茫然,轻声提醒道:
“清风现在明白,你那个叫傅璃的朋友,究竟将你卷进多大的麻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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