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从溪水里出来,虽然衣服尽湿,十分狼狈,但此时无毒一身轻,患难之苦化浓情,自是别样感觉。二人相视而笑,牵手赶路,路长人慢走,语迟心相照。忽闻远山路人做歌:
晚阳坠入承天驿,流彩飞出织霞矶。转而青鸦归栖,炊烟袖起,黄昏如饴。人间暮云稠稀,恰儿女情意,在田林花溪。谁问:我心如月,怀内华光高照,洒洒如洗,何时觅佳侣?窗外云雀唧唧,催着伏案耕笔,描眉画翼,刻撰高枝俏立。
离妹道:“可谓山野有高境,情意无远乡啊!只是高枝俏立,谁人能及?歌言失意者也!”黑颜道:“顾不得他所言何物了,我只知道善歌者不孤,附近必有人家,我们前去找找,寻个落脚处,暂住一晚!”二人循声沿路找下去,果然寻得一处村庄。
黑颜寻得一处柴门木窗、茅盖泥墙之家,上前叫门。柴门庭院中老少正在吃饭,听明来意,老汉慌忙把黑颜和离妹让了进去。老汉让儿女先行洒扫出了一间偏房,又找来两身干净的带有补丁的粗布衣服让黑颜和离妹暂且换上,这边添了干净碗筷,那边生了火,儿媳拿着二人湿衣服在旁边烘烤。
黑颜道:“老丈,冒昧叨扰了!”老丈道:“后生无需见外,我年轻时也经常跑外,谁没有遇上过急云不避之雨,前后无宿之地?即来便是客,只是别嫌弃我老丈这里鄙衣陋饭就行,呵呵……”黑颜和离妹都道:“谢过老丈了!”
老丈一家人和黑颜、离妹围坐一起用了晚饭,黑颜问道:“老丈,这远近山里是否极多一种翅大粉毒的黑蝴蝶,袭扰人畜?”老丈呵呵笑道:“无有无有,我在此几十年,见过蝴蝶不少,也有黑的,但却都是无毒的!”离妹也道:“此地我也多有路过,也从未见今日之蝶。”黑颜和离妹都陷入沉思。
是夜,黑颜睡地下,离妹睡床上,二人盘思黑蝴蝶围扰之事,黑颜忧虑道:“今日黑蝶之事恐非偶然,我怕和血族脱不了干系,明日我们可易装绕路而走”。第二日,雄鸡引亢,天吐鱼白,黑颜和离妹二人起早赶路。黑颜留给老丈银两,老丈坚辞不受,亲送二人到柴门外。黑颜叮嘱老丈道:“我们昨日确受毒蝶围攻,老丈今后若遇此困,此地东去五里外溪中所出豆丁小鱼,啄肤吸粉,可解此毒!”老丈记过,目送二人离去。黑颜和离妹就穿着老丈给的粗布衣服,改装易容,隐迹潜行,中途又买了马匹,绕路赶到了西灵国界外之地。
黑颜欲带离妹前往万泽山,离妹道:“恐怕我们需要就此分手了!”黑颜诧异地问道:“为何?”离妹恨恨地道:“有仇未报,不能离开西灵国!”
“何仇?”
“我有与北戍城东门大将胡海不共戴天之仇!”
“什么?不共戴天?”黑颜十分震惊,能用这四个字说的可是天大的仇恨。
“不错,我父本为胡海手下偏将,胡海贪图我的姿色,求聘不成,恼羞成怒,竟起杀心。在西灵大军出征北灵国大战精灵族大军之时,寻机设计,明知死地而令我父率部前往,我父顾及部下安危,直言陈策,胡海竟以违令忤逆之罪将父亲当庭棒杀,连分辨之机都没有!母亲哭恨七日,也没了!家叔也在保护我逃亡路上被胡海派人追杀!……”此时,离妹已是泪流满面,浑身气抖。
黑颜抱着离妹安慰,恨恨道:“果是啖肉饮血之恨,不得不报之仇!然仇海之水,非一瓢挖尽;恨山之石,非一日搬空。凭汝孤身,贸然涉险,若有闪失,徒增余恨。当择机待时,以图后报。机至时来,我助你报仇,绝不食言!”离妹推开黑颜道:“我就是在等待时机!胡海心狠手辣,手下守备森严,何必累你送死,我有仇报,你有事办,勿再牵扯,在此别过吧,你不是厌我打,早就想分开吗?之前我不同意,现在我决定放你走了!”
“为什么不一起……?”黑颜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又挨了一耳光。
“我自有道理,何须多问,我说分手就分手!”说完,离妹调转马头,慢慢按髻缓行,忽又说道:“留下你在,我若有事,世上或还有人存有对我的念想,不至让我在这世间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随后流泪打马疾驰而去,留下黑颜怔怔失神,不知所措。良久,虽然千般不舍,万般忧心,因有成天授命在身,黑颜不得不走,嗟叹一声,打马奔向万泽山。
有道是:明媚情酿酒,忧戚血磨戈。只因在乱世,聚少离别多。
成天一行已经距近衔月峰,魏不忍和水澈郡主率百十骑前来迎接。两路人马寒暄毕,红儿挽着郡主,众人扶着成天,共同登高。山风拽衣,林啸之声涛涌,成天眼上飘带在耳边呼呼直响。远处矗立的衔月峰已被形成四围之势。
魏不忍给成天一行人讲解道:“兄台且听,诸位请看,衔月峰果不出东方大人所料,确是贼人巢穴所在,想血魂就在其中。你们到来之前,双方在衔月峰四面已经进行了几场大战,各有胜负。东方大人已经布下四龙吞珠十层浪甲阵,将衔月峰上贼人悉数围住,并打退数次衔月峰兵马突围。东面遍插红旗乃东甲龙阵,东方大人亲领东、北灵国人马驻扎,排下十镇大营;南面遍插黄旗乃南乙龙阵,中灵国长公主姬华章领中、南两灵国人马驻扎,排下十镇大营;西面遍插青旗乃西丙龙阵,西魂高艳天大人领西灵国人马驻扎,排下十镇大营;北面遍插皂旗乃北丁龙阵,精灵族炜煌灵王、黑渊灵王领精灵族人马驻扎,亦排下十镇大营。各阵连环相扣,每营衔接,首尾相顾,四面十层,滴水不漏,乃一网打尽之阵!”
无花激动地失声问道:“什么?母……”,成天握着无花的手一紧,无花忙遮口。魏不忍好奇地看着无花,问道:“什么?”无花忙笑道:“没什么,我没想到一个衔月峰竟然能让天下灵族聚集,连精灵族也派兵前来了,这场大战一定惊心动魄!”魏不忍道:“的确如此,大敌面前,同仇敌忾,不分族类,无论彼此!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大战就要开始了!大家先随我入营拜见西魂大人吧!”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不用了,无忧子到此!”众人一看,从远处瞬移而来一人,白衣羽扇,正是西魂高艳天。转眼即至众人面前,魏不忍带人纷纷见礼,独成天一行人端站如故。成天拱手施礼笑曰:“无忧公子别来无恙?”无忧子收扇,还礼笑道:“别来无恙,成天公子,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众人见成天和西魂礼敬如宾,惊讶不已,魏不忍在西魂面前都要行晚辈之礼,哪能想到西魂竟如此礼遇成天!无花和冰释也与西魂互相见过,众人谈笑回营,西魂设宴款待自是不提。
翌日,东方珞祭起行阵令,衔月峰四面立时旌旗翻滚,喊声震天,地动山摇,尘烟弥漫。
西魂带着魏不忍、成天一众人等,登高按阵。远观西丙龙阵,金戈耀日,铁甲争辉,兵至河断,马到川崩,崇山峻岭之中,按方位布下十镇。身后传令使报:“西魂大人,东方大人命四龙抬头!”西魂答道:“知道了,下去吧!”魏不忍道:“西魂大人,第一镇要进攻了吗?”西魂点头道:“正是!起令旗,传令旨!”身后早有数人擎旗打马传令而去。
水澈郡主问:“今日这第一镇镇主何人?”魏不忍道:“澈儿,这第一镇镇主乃是我西灵勇将寻长,此人处事果敢,有神出鬼没之能,当不负众望!”蜮王道:“这一镇二镇的,如此罗唣,给我一哨人马,看我一气杀到山顶,摘了他们的贼头!”魏不忍道:“蜮王有所不知,血族在此衔月峰经营日久,沿山上下四周设下阴关暗栈无数,陷坑迷道重重,伏兵隐匿其中,暗器穿梭其里,直非匹马纵横、意气可为之地。更有消息说,血魂带着四卿家主也在这里,东方大人和西魂高大人都不敢贸然上山,更何况你我,请稍安勿躁,听东方大人号令!”红儿取笑道:“七王子就不应该告诉他,且让他去吃个当头棒,做个瓮中鳖,再看他有何话说!”蜮王挠头,众人都笑。
且说寻长得令,带领第一镇人马,披荆斩棘,分前中后三队前行。第一队首领乃寻长副将邱鸣,摆盾横刀,前面开路。正行之间,前面密林之中窜出一只狍子,直奔邱明而来,在十步之外被邱明身后兵士一箭射倒。众人赶到跟前一看,哪有什么狍子,中箭者乃是邱明下面的兵士,众人大惊。射箭者慌忙请罪,邱明道:“险地,无怪,大家小心!”又前行,忽闻悠扬笛声,旋即四面草丛中沙沙作响,数十条黑背花斑毒蛇浮草穿行而出,嗫咬兵士。一兵士大喝一声,横刀断蛇为二,被砍断的蛇头落地后弹起,张口咬住此兵士持刀之手,兵士手臂迅速变色,倒地抽搐而亡。一时四面惊恐,人蛇混战。邱明大声道:“妖人作祟,看我破他!”只见邱明躲过蛇咬,连毙两蛇,然后飞身上树,几个窜跳,奔笛声传来的方向赶去。一臂上缠蟒,口中吹笛的裸背大汉看见有人飞速过来,忙将臂上蟒蛇朝邱明掷出,自己则转身就跑。邱明刚掷刀将御蛇之人贯胸而死,飞来之蟒已近身,邱明弃盾,双手抓蛇,两臂用力,一撕为二,血溅一身。邱明掷蛇于地,口唾之,提盾走到御蛇人身前拾了刀,匆匆往回赶。此时自己的兵士已将毒蛇砍杀大半,其余毒蛇在笛声停止之后也都抽身逃走。兵士见邱明回来以后欢呼雀跃,邱明命将中毒身亡兵士暂做遮盖,继续前进。
邱明带领兵士上山下坡翻了几个山头,再上山坡,前面一个兵士伸手攀住一棵大树的树枝欲借力往上坡爬,谁知这一攀,吱吱声响,大树一晃,往下就倒。一颗、两颗、三颗……,山坡上的大树纷纷从根部断开,砸向满山坡慌乱的兵士。片刻工夫,满山坡的大树倒了个精光,小树也都被大树砸倒压折,死伤兵士甚多。一个士兵大喊道:“邱将军,此地危险,我们撤回去吧!”邱明大怒:“住!进了衔月峰,处处险地,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你要往哪撤?”邱明话音刚落,山坡后破空声起,箭雨如蝗而来。邱明大喊:“起盾阵!”众兵士纷纷聚堆起盾,山坡没有树木遮挡,兵士直接在箭雨打击之下。箭雨之后,山坡后面冲出无数人马来,与邱明军战到一处。邱明引兵撤退,且战且走。
衔月峰人马紧追不舍,杀伤邱明军不计。这时,两边山坡上人喊马嘶,青旗直指,西丙龙阵第一镇主寻长引兵赶到。衔月峰人马又大败一阵,寻长引兵直追上衔月峰下西门关。双方在此纠缠熬斗。邱明盾挡枪林,刀劈剑丛,一人当先,群贼四散。邱明杀的兴起,一路杀到一座木屋前,抬起一脚将门踹开,冲了进去,屋内随即四处涌现黄烟。
寻长在外看到邱明贸然进入,大喊且住,已然不及。寻长引兵将木屋包围,口喊无应,派两人进去查看,两人刚到门口,里面就传出似男非女的怪笑声,嘻哈不止。吓得两名士兵慌忙退后几步。有人喊道:“妖孽,快放邱将军出来!”
“哈哈……”又是一阵怪笑,然后里面人说道:“出来了……”门开处,邱明横空飞出,浑身血流不止。众人大惊,寻长伸手接住,发现邱明七窍流血而死。寻长大怒,一声令下,兵士四面点火,将木屋置于烈焰之中。里面仍然有笑声,还说道:“胆小之辈,无人敢进来见我吗?”寻长令放箭,一时箭弩启发,雨点般射进屋内。
箭过火熄,废墟一片,其中却空无一人。寻长发现一处烟雾似有人形,忙飞出手中紫电枪。枪到处金光一闪,烟雾中闪出一人,长发垂胸,反手双刀,红唇艳抹,低头冷笑。寻长怒道:“妖孽何人?在我西灵寻长面前还不束手?”
“东域天线山双刀笑以何,未听过西灵寻长,愿领教!”寻长一抬手,神枪归位,上前与笑以何战到一处。
此时,第二镇人马已到,不费吹灰之力,将西门关负隅顽抗的散兵游勇捕戮殆尽。第二镇镇主左成全有一把挽风弓,可拉风成箭,伤人于无形。左镇主在马上看见寻长紫电枪枪法刚劲,压着双刀笑以何在打,心里料着笑以何必有逃脱之意,遂挽弓在手,时刻待发。果然,笑以何飞出一刀奔寻长面门而来,寻长忙用枪来拨。在飞刀落地之际,笑以何哈哈大笑,四周迅速腾起黄色烟雾将笑以何隐匿其中。寻长挑枪钻入烟雾之中遍寻笑以何不见,却听远处啊的一声,从一颗树上掉下一人,正是笑以何。左成全提弓在手,喝道:“拿下!”早有人过来将笑以何五花大绑起来。笑以何大骂曰:“偌大灵族,不过尽些暗箭伤人之辈,这般本事,敢和我单打独斗吗?”左成全笑道:“留你性命,可不是让你聒噪的,小心吃打!”这边过来两个兵士,拿着脏布将笑以何的嘴堵了个严实。寻长从烟雾中钻出来看见笑以何狼狈样,对左成全拱手道:“左镇主好箭法,多谢相助,可报邱明之仇!”左成全下马行礼,二人发付邱明及其他伤亡兵士西返,然后查关验兵,分两寨安设人马互为照应不提。
西魂喜得捷报,设大帐,摆庆功酒,令魏不忍严加拷问笑以何,求得血魂和衔月峰上面消息。此间信令使往来不断,陆续听闻其余三阵人马先后受挫,折大将数员、兵马无数,均止步于衔月峰前东南北三门关下,一筹莫展。西魂得意,屡赞寻长、左成全英勇,三镇镇主廖冲、四镇镇主曹哲忿而请战。西魂传令,一二镇人马严守西门关,明日着第三镇为前镇,第四镇为后镇,继续进兵。
成天道:“大人将争兵勇,马到功成,可喜可贺,但仍需提防贼人诡计。”西魂道:“正是,我亦有此虑,明日会自提人马跟进,确保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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