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音拨弦,琴弦铮铮鸣响。

一曲终了,激昂的曲调随弦止而送入完结,琴师浅叹了口气。他还是没抓住那种感觉,转瞬即逝的触动,如白驹过隙。为了复刻这首曲子,他尝试了十年,每隔一段时间,他便会从中感悟到新的东西,可是还不够……他怎么能复刻不出呢?

明明近得触手可及,却扑了个空。

罢了。

山**复下随着琴音昂扬的情绪——他习惯与音律共鸣,这是父亲教授给他的,他一直记着。

门外的家伙丝毫没注意到琴音已经停下,她的思绪不知驻足何处,所以当背后失去支撑时,她恍然一惊。

好在那双及时扶住肩膀的手力道不小,她得以安定茫然的心。

“红雨?”山近松开放在红雨肩上的手,有些疑惑地呼唤了声女孩的名字。女孩自然而然地站起身来,端起身前的盆递给山近,那么平静地说:“师父早安,请用水。”

如果山近没有注意到红雨眼角的红晕,或许顺其自然接下红雨为他准备好的热水是更好的选择。但是山近察觉到了,他的观察力很敏锐,哪怕琴音只颤出一丝变化也会被捕捉到,更何况旋律的波折。

他作出了选择,若无其事地接过木盆,道了声谢。

水温没有那么高,可见红雨等了有一段时间。山近递还用完的木盆,目送女孩离开。

究竟为何,这个女孩的眼眸永远被霜雪遮盖着,少年想看见霜雪下埋藏的色彩,却不愿惊动正在沉眠的生灵。冰面下是唤醒生命的溪流,他却害怕与这解冻的水撞个满怀。

这样做就是“正确”吗?

山近摆放好坐席和琴架,等着红雨回来。

……

“请用水。”

红雨把盆高举过头,尽力支撑的双手发着抖,等待着倌人的指示。

“端进来吧,门外冷,进来候着就行——记得把门带上。”对镜梳着发的倌人没摆什么架子,这对红雨而言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她未来的要服侍的倌人不是那种难伺候的主。

她照做了,当盆被放下后,她见到了那位放她一马的女子。

这又是个好消息,她还记得对方的名字。

用完热水后,倌人又开始描起妆容,就像没注意到红雨一样。算了,不记得也罢,只是一面之缘,忘了很正常。话虽如此,但她心里总会冒出那种小小的期盼——说不定呢,说不定只是没看清楚呢?

“觉得我这妆如何?”倌人落下描画的最后一笔,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美。”红雨如实说道。倌人真的很美,邀月阁的选择总归错不了。

倌人笑了,那是另一种美,红雨不由得久久挪不开眼。镜光一闪,铜镜转了个身伸到红雨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容展现在红雨眼前,镜中的女孩面庞瘦削,鼻头被冻得微微发红,发丝耷拉在脑袋后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像流浪的野猫。

镜面落下,现出苓叶那张笑脸:“又见面了,馋嘴的小狸奴。”

“您还记得……”女孩受宠若惊道。

“红雨,没错吧。”

苓叶温柔地抬指点着红雨的眉心,残在指肚上的细粉为红雨的眉间留下了一个娇俏的印记。

没错。

她们又见面了,真好。

做好的早膳也是由红雨端来的。婢子不安排早饭,待早上的工完成后,午间再安排餐食。食物的香气挑逗着红雨的鼻息,女孩尽量克制着不看苓叶用膳,但饥饿的身体比她诚实不少,小肚子先声夺人,宣示着进食的欲望。

女孩的脸上透出羞赧的红霞,一如她的名字中带有的色彩。

“饿了吧?”苓叶抿嘴笑道,秀手捏着调羹柄,顺着碗缘盛得满满。“尝尝味道如何?”

“您和我有别,我……”

苓叶若有所思地收回调羹,用手帕细致地擦拭好嘴角,剩下半碗温热的粥摆回餐盒里,连着里面丝毫未动的馒头全都推到红雨面前。

“我用完了。”

“好。”

苓叶这句话是故意说给红雨听的,没想到红雨一点没领情,端起餐盒就往外面走,她忙牵住红雨衣角,追了个脑瓜崩上去。

“你呀……”苓叶有些好笑地看着红雨。“明明有胆到灶房里翻东西,连这点吃食也不敢吞了?”

“因为……”红雨轻咬嘴唇。“我不想让您失望。”

苓叶没了笑意。半晌后,她揉了揉红雨的额头,问:“疼吗?”

“不疼。”

苓叶拉着红雨的手,二人一起坐下,就像一对寻常姐妹。

“以后要是饿了,我给你留一点吃的。多吃一些,好好长大。”

“那这个馒头……我能拿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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