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
姜明拿着药书到了衙门总捕大院内。
坐在屋内的案桌后，一本正经的放下药书，然后拿起刘明收集的关于周皮同行的作案人和犬帮目前祸害过后还活着的名册。
仔细的数了数，里面所找的还居住在开县的人只有一两百人，其中大多数都为女子。
这些女子都是因为某些原因被挂在青楼的苦命人，其中目前较为年轻的却只有四五十人，毕竟这行业可不是什么长久的行业，每当那些女子失去了青春变得年老色衰，等待她们的便是打杂和失去青楼女的资格被赶出去。
不管哪种，她们都难以立足，绝大部分还只能重操旧业，成了街坊里暗巷的娼妓。
其中后面记录的再就职业内，也只有少数的女子从事正当行业，个位数的人当上了鸨母，独自经营一家小型的青馆。
至于那些男人，则是和周皮一样的。
少数还在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多数要么和周皮这般违法犯罪被关在牢房内，只不过他们犯的都是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小事，待上一段时间没啥油水可捞，狱卒自然就会把他们放了。
这种好吃懒做、大手大脚的牢房常客，即使县令也没特别好的办法处置。
姜明瞧完名单，紧跟着开始看刘明连夜去赶出来的笔录，上面有着许多人对犬帮恶行的控诉。
尤其是像周皮这般的人，更是愤愤不平的骂着犬帮为饮血食髓之恶徒。
上面大致的内容就和周皮那般，犬帮做局，街头搭讪拉客，进入赌坊开始放线，赚了钱便上了头，第二天还去还赚，赚了几次膨胀了，一次又输了大半，随后便是一直输，偶尔会让他们赢点蝇头小利。
到了后面，清一色的拿家中值钱物去当铺，更是有些直接和犬帮签阎王钱字据。
至于结果也是清一色的卖儿卖女，运气不好的则是家破人亡，独自一人苟活于世。
那些名单上的女子近乎都是被丈夫卖入犬帮所经营的青楼内，女儿、儿子则被卖给一些有需求的大院做仆人，至于老人就没啥用了。
一般他们根本熬不到败家儿败光全部的过程，到了一半基本上就撒手人寰了。
姜明很想改变这种催命的高利贷运营模式，可回想着佛塔山顶所俯瞰的开县全景，如此大的城池少说也得几十万人口，若要改变岂非易事？
望着上面满满的苦命人，心中恻隐之心频频而动，脸色也紧的拧巴难看，让一旁一夜未歇的刘明吓得直接惊醒。
瞌睡没了的刘明连忙的问着，“可是爷不满意？”
姜明皱着眉头，不悦的摇了摇头。
轻轻的放下名册后，有些同情的问着，“这名册上的人应该不止这些吧？”
眼神悲悯，望向一旁的刘明。
“这……”
刘明瞧见姜明眼中的神色，顿时同感悲悯，想着自己昨晚连夜打听的全部，最终还是拱手弯腰，低着头讲了后续。
“还有些人都离开了开县去寻尼姑庵了，还有一些则去了一些路途艰辛的村子寻出路去了，至于还有一部分……
她们都死了。”
刘明说完后，心情便忐忑不安起来。
姜明一直不出声，刘明便更加心虚，直到等了很久，听到姜明的声音后才松了口气。
“哎……”
想到那些女子的画面后，姜明便幽幽的长叹一声。
随即，盯着厚重的名册喃喃自语，“这董洛赋给的令牌可真不是好东西……”
心底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来了。
这番事情一接触，姜明便知道自己今晚可能睡不了觉了。
坐着继续重新拿起名册，开始审阅后半部分，一边询问着刘明孙茂的情况，“那孙茂醒了没？”
刘明讲道，“醒了，清早时，杨老大便将孙茂的口供送了进来，就在旁边。”
“哦。”
心情不佳的姜明瞥了眼放在桌角被印章压着口供，随即收回目光看完名册和后续收集的资料，大致上对犬帮的出现有了更加完善的框架。
犬帮的成立到灭帮时间一共是四十八年。
四十八年足矣让一孩童成长为为生活奔波的糙汉与悍妇了。
若是这般计算的话，那先前开县的县令此时至少也得是六十多岁的高龄了，仔细一想还真的离谱。
别的人都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反而这县令一人得到高升了？
程景思已经身死，按照上面所表述的情报，程景思是在二十二岁相遇的县令，县令慧眼识珠提拔了他成为总捕，从此便开始了鱼肉百姓的开始。
建立犬帮的人都是程景思在溪村那时候一起偷东西的兄弟。
有了程景思的帮忙，再加上大宋朝堂对下方衙门捕快的额外补贴，他开始有了练武的资源频频入境，更是在三十八岁的时候成为了炼脏境高手。
至于如何三十八岁就成为炼脏境的过程，这些人并不清楚。
姜明也并不意外，毕竟这属于个人秘密的范畴，自然不会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至于后续就到了犬帮开始扩大的过程，最开始的犬帮只不过是在溪村周围靠着收取过道税、渔税和猎税起家的，但在短短的七八年间，犬帮开始接触赌坊、青楼这一系列的暴利行业，更在几年后得到了盐引和大宋凭书，直接开始高速发展，一跃干掉了当时开县的第一大帮派取而代之。
而在犬帮的诞生下，开县也进入了长达四十八年间的水深火热。
上面的县令无所作为，默许犬帮在开县内的赌坊、青楼开设，更是允许了开县内犬帮许多的灰色产业……
后面就是一大堆骂着县令、程景思和犬帮的。
姜明看完后，默默无闻的拿起了放置在一边的口供。
拿开压着的印章，然后审阅着孙茂的口供。
口供中讲述了县令、犬帮、程景思三层的关系链。
县令是老板，程景思是训犬师，犬帮则是恶犬，百姓则是圈养的家禽。
四十八年间，县令制定了许多建设，如今的寻龙镇、林镇和安宁城都是在上一任县令的管理下发展起来的。
寻龙镇是开县城的虎口，主管江口船只，大小商人进出的货物都会在江口船舵进行检查和提税，然后才能颁发通行证进入开县，再由平湖朝着其他三城走商。
而林镇是直通境外，沿途八百里入海狼岭，拥有一条接通着岭关，而岭关则是一座边境都护坐镇的大城，连接着通往大周的交通枢纽，汇聚着大周边境数万商人的资源。
正因如此，县令开办大兴，工户日夜进班，更是大力革新和维治，利用犬帮这枚棋子处理了许多棘手的小型帮派势力，几乎成为了开县一手遮天的存在。
上面标注了每年的进项，单单计算每个赌坊、酒楼、青楼的所有产业年收入就高达万两黄金。
四十八年，那也是四十八万两黄金了！
姜明眼神立即不对了起来。
四十万两黄金？
兑换成白银可是四百万白银！
大宋的黄金换白银兑换率是一比十，若是换成原本所在世界的金钱概念，那就是至少高达几十亿的巨款。
可好像又有点不对劲？
姜明很快计算了一下，发现这笔现金流动数目太大了，于是怀疑的看向后面的口供词。
后面的孙茂并没有交代这些钱的流动方向，而是开始讲述一些犬帮常用的手段，赌场的手段他已经知晓了，更没想到这还是第一种，甚至还有一种发钱立人设的办法将一些村子的男人骗到赌坊开始吸血的。
发钱是收拢人心、降低人对犬帮防备心的手段，而当打量的男人进入犬帮所经营的赌坊内，大多数保持着送来的钱不赌白不赌，于是其中少数就沾上了赌瘾，从而开始了被犬帮敲骨吸髓的过程。
而除了赌坊这个产业，犬帮还在县令的组织下对许多家族势力进行打压，甚至还利用犬帮的身份去霸占大家的产业，其中最赚钱的盐矿、铁矿、铜矿、金矿、银矿为主要，其次是林场、渔场、未开垦的荒地等等进行收拢，然后包装交易，联系周边和大宋兵部、户部、礼部等等进行矿物流通，收取大量的流通费用，以此搭上京都的关系。
看到这里的时候，姜明狐疑的问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看向前面保持着姿势的刘明，“整个开县一共有多少人落户？户房有没有详细的数字？”
刘明想了想，抱歉一声，“小的还真不清楚，要不让我去请一下户部的吏头来问问？”
姜明点点头。
“嗯。”
得到回应后，刘明立马行动。
姜明转而继续盯着后续的口供词上，心中又浮现了很多怪异的点，就比如犬帮这般庞大为什么开县的人还是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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