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前文,杨将军首级的“巡展”是通化的鬼子兵开着大卡车到山城镇来的,白正宇和小犬养好像迎接天皇似得召集了全镇的大小头面人物接待的来人。因为在此之前,池田特意给小犬养发过电报,要求山城镇军政方面必须高度重视,说是什么有个战地记者跟着。这池田现在就是白正宇的太上皇,那个小犬养到还好,来山城镇时间不长就让白正宇给忽悠住了,毕竟从老犬养那边算,两人算是沾亲带故。
巡展队来的那天是阴天,很阴,但就是不下雨,跟着白正宇到镇口迎接的尚贤忍不住抬头看看天空,心道莫不是老天爷都在替将军悲痛,这真就应了“天道不公”啊!巡展是在宪兵队的礼堂举办的,为期三天。山城镇宪兵尉官以上的军官和镇里所谓的头面人物都被叫去参加。尚贤和樱井是被生拉硬拽去的,白正宇天天安排好几个大兵蹲在尚贤和樱井的家门口,跟看门狗差不多。
在白正宇的授意下,尚贤和樱井都是第一天,还坐在了第一排。坐在第一排的还有小犬养、丁三姑、范老师等人。所谓的随军记者是个德国人,长得好像没进化完全的猩猩。将军的头颅被泡在一个特制的方形玻璃缸里,做了密封盒防腐处理。从头颅被摆上台的那一刻,尚贤就没敢睁眼看,但坐在他边上的白正宇一个劲的用手推着尚贤的胳膊。“五哥,睁眼啊,照相呢!”“五哥,坐正啊,照相呢!”这白正宇是没完没了的,尚贤真想活吃了他。
从礼堂回来,尚贤心都要碎了,只要一闭眼就是将军头颅的表情,将军虽然牺牲了,但那头颅的面上依然能看出坚毅不屈和壮志未酬的神态。仿佛将军的英灵未散,仍在凝实这这片他抛头颅洒热血的关东大地,凝视着台下的敌寇。“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尚贤独自一人站在院中,仰天长叹!“不能让将军死都不得安宁,更不能让将军死了还要受此屈辱!”压抑多年的尚贤在这一刻爆发了。
想罢,他回到内宅,阴沉着脸开始翻箱倒柜。五奶奶不知道老伴这时抽的那股风,为了好几句尚贤也不说话。直到看见尚贤找出的东西,五奶奶傻眼了。尚贤找出来的是一身黑色劲装,那是当年金虎为了让尚贤跟着大头他们练武防身时特意给尚贤做的。此外,还有两把锋芒利刃的匕首,是齐宗元当年送给尚贤的,另外还有两支镜面匣子。“当家的,你要干啥?”五奶奶真吓坏了,嫁到张家的几十年就没见过五爷这副模样。“呆会你也收拾收拾,带着孩子们找樱井,让他安排你们去平岗,先投奔老金!”尚贤说道。“你到底要干啥?”五奶奶焦急的问道。“我要找狗日的小鬼子把杨将军的首级偷回来,偷不来我就找姓白的他们拼命!大不了一死,总好过这么憋了巴屈的活着!”尚贤说道。“当家的,你可别犯傻啊,你去不就是送死嘛,要不你找樱井再商量商量,再说那杨靖宇都死了,你也犯不上再搭上一条性命。还有,你死了咱们这个家咋办?这个张家花园可是老爷子的心血啊!”五奶奶哭着拉住尚贤说道。尚贤也不和五奶奶多说,甩开老伴的手,自顾自的换起衣服。
让尚贤没想到的是,那身衣服是年轻时做的,有二十来年没穿了,这时候的尚贤五十出头,早就发福了,裤子还好,衣服有点系不上了,没办法,尚贤就那么硬勒着穿好了衣服,带好了武器。穿戴整齐后,尚贤让人给准备了点酒菜,一边吃喝,一边看着外面的天色,红着眼睛催促五奶奶快点收拾,准备提前离开山城镇。这五奶奶能走吗?跟张老五过了半辈子了。就在两口子争执个没完的时候,樱井来了。
进屋看见尚贤的穿着打扮,樱井当时就明白尚贤要干啥了。“你是打算偷人头还是打算玩命啊?”樱井问道。“两个打算都有!”尚贤说道,表情依旧狰狞。“你那两下子能行吗?再说你多大岁数了?”樱井问道。“就是岁数大了才能豁出去,要不这日子过得太窝囊!”尚贤说道。“你冷静冷静吧,你想做的事,交给我!”樱井说道。“交给你?我不行你就行?”尚贤问道。“我是日本人,真出事了还不至于丢了性命,再说我不是还一个叔叔说了算呢嘛。”樱井说道。“还是我去吧,反正我也活够了。看着杨将军的脑袋跟个玩物似的让他们拉着到处展览,我他妈的这口气咽不下去!”尚贤说道。
“还是我去,我是日本人,你放心吧,我肯定没事!”樱井说道。经历这么多年的相处,樱井和尚贤早就成为了生死知己,彼此肝胆相照,也就樱井能劝住尚贤。二人争执了一通后,尚贤妥协了,不是尚贤胆小,而是他身后还有一大家子呢。“不管事情能不能成,我肯定是不能再在山城镇呆着了,我姑娘和外孙子暂时就托付给你了,兄弟!”最后,樱井说道。尚贤的心也是沉甸甸的。尚贤明白,樱井是个好人,这些年没少为山城镇做事,老户们甚至都觉得樱井就是自己的亲人、邻居。樱井也没架子,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就没有一个是他处不来的。再有一点,樱井当年的身手就比尚贤强,这些年也不像尚贤这么操心,所以功夫啥的还算没扔下。
就在二人刚刚说定,下人却进来禀报,说是有客人来访。尚贤让下人把来客带进来,这人一进来尚贤和樱井就都愣了。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士,灰毛呢的风衣,烫的当时比较入时的披肩发,身材高挑匀称,眉目清秀,笑盈盈的看着樱井和尚贤。樱井和尚贤看着来人很是眼熟,就是不敢认。“这位小姐,你是?”尚贤问道。“五叔,樱井叔叔,怎么,几年没见就不认识我了?”女子轻声说道。樱井和尚贤看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很是歉意的冲着女子摇了摇头。倒是五奶奶先认了出来。“天啊,你是小玲子?我的丫头啊!”说着就起身抱向了女子。“五婶子!”女子也叫了一声,放下提着的大箱子,跟五奶奶抱在了一起。
尚贤和樱井这时也对上号了,原来来人正是当年樱井送去日本学医的玲子。当年玲子亲手结果了井上,为了怕日本人报复,在樱井的运作下,送玲子去了日本读书,后来玲子毕业后音讯全无,直到此时才回到了山城镇。玲子简单的叙述了一下这些年的经历,然后就急匆匆的对樱井说道:“叔叔,这次我回来是找您帮忙的。”说罢就把自己带来的大号旅行箱拿了过来。打开以后,箱子里的东西让樱井和尚贤都傻眼了。只见箱内四周都是软布、稻草和棉花,中间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玻璃缸子,缸子里的东西尚贤和樱井上午的时候都见过,正是杨将军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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