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华年只记得当年槐树下的萧华。老槐树树冠庞大,遮出一片绿茵,阳光星星点点的就从树风缝间洒落下去,斑驳了萧华的白衬衫,也斑驳了她的记忆。

萧华坐在轮椅上,面颊瘦削,有些苍白,骨节分明的手上总是捧着一本书。在槐树下,他总是低着头看书,一股学者气。

尚华年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萧华是会走的。白色校服衬衫的少年身形瘦长,细的黑框眼镜架在高的鼻梁上,有时单肩背包,有时双肩背,还有的时候根本就不背,用手拎着包就穿过院子,直奔家门而去。

萧华只比她大四岁,住在她家对门。萧华上高中的时候带回家一个女生,尚华年回头看了一眼,就自顾自地开门。没想到萧华刚带着女生进家门就被一脚踢了出来,女朋友自然也是黄了。

这些尚华年不太在意。因为这和车祸后的萧华简直毫无相同之处。

高二那年萧华出了车祸,尚华年说不准是多长时间,总之是很久她都没有见过他。听说他去了B城治疗,但那时的B城对尚华年来说就如BJ一般遥远,她以为他回不来的。

没想到他回到了筒子楼的大院子,坐着轮椅。他爸还是照例干着货车司机的活,他妈还是站在药店柜台后面。

除了萧华,什么都没变。尚华年再没见他上过学。年少轻狂的他愈发沉默寡言。家人时不时把他的轮椅推出来,让他晒太阳。

阳光就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到他的脸上,洒到他骨感的面庞和无神的双眼上。很久很久以后,他开始读书。风中挟着槐花香,不只是谁家又在采槐花做糕。

萧华一天天沉默下去。妈妈把他托付给邻居大婶照料后去上班了,他一个人把轮椅滚到房檐的阴影下,茫然地看着一群学龄前儿童在槐树下打打闹闹,追逐着嬉戏,双手无措地在没有知觉的双腿上摩挲着,青筋暴突。在一声“胡了”的大喊和“砰”一声麻将撞击桌子的脆响后,在哗啦啦的洗麻将声中,邻居大婶才有功夫回头瞅他一眼。

萧华安安静静的,弓着腰缩在一片阴影里,什么也没干,只是盯着老槐树发呆,眼神呆滞而无助。

邻居大婶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推萧华回去。萧华闷在屋子里发呆,大婶上灶上给他做饭。下午阳光退一退萧华又被推出去晒太阳。他呆呆地看着欢跑的孩子们,像一抹冷色始终融入不了热闹的画面。

放学回家的尚华年总是能看到他这样发着呆无所事事。不知道本着什么心理,可能是怜悯也可能有一点点的好奇,她从他面前走过。清瘦的萧华抬起头来看人。华年的阴影一半落在他身上,伸手从包里掏出来一本书,递给他:“我觉得你应该看看这个。”萧华眼底闪过一丝特殊的情绪,伸手接过了书。以后往来打个招呼,也算点头之交,却一直没什么言语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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